逆向信息素

维修通道的金属梯级锈得不成样子，林野每向上爬一步都能听见铁片剥落的脆响。后颈的抑制剂还在发挥作用，那股尖锐的疼痛已经转化成持续的麻痒，像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下游走。程砚的雪松香信息素前所未有地清晰，不再是记忆里若有若无的冷香，而是带着体温的、鲜活的气息，仿佛那个Alpha就贴在他后颈喘息。

"第三个接口..."林野咬着牙数着通道壁上的检修口，指尖摸到第三个金属盖板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用程砚留下的消防斧撬开头，铁锈渣子簌簌往下掉。外面是条狭窄的走廊，应急灯闪烁不定，照得墙壁上的管道阴影扭曲成各种形状。

硬盘在口袋里震动，这次不是数据传输，是有人在远程定位。林野摸出设备时，屏幕上弹出个陌生的视频请求。他犹豫着按下接听键，画面里出现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白大褂上别着王坤研究所的徽章，正站在程砚熟悉的实验室里，手里把玩着枚银色金属芯片。

"林先生，我们谈笔交易。"男人推了推眼镜，镜头突然转向旁边，程砚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白色囚服沾着深色污渍，后颈的腺体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程医生的神经接驳装置快到临界点了，没有你的信息素配对，他活不过今晚。"

林野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握着硬盘的指节发白。视频里程砚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男人猛地捏住下巴。Alpha医生向来清冷的眼神此刻盛满痛苦，喉结滚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后颈那枚原本闪着蓝光的腺体突然爆出刺眼的红光。

"看见没？"男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们的信息素已经深度绑定，他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感受你的位置。聪明的话就带着完整数据来中央实验室，或许我会大发慈悲，让你们做对'永不分离'的实验体。"

画面突然切换成程砚的脑波监测图，剧烈波动的曲线旁标着一行红色警告，神经接驳稳定性12%，崩溃倒计时08:47:33。林野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硬盘边缘，那里还残留着程雪体温的余温。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门开启的声响。林野关掉视频窜进旁边的通风管道，刚爬进去就听见身后的检修口被踹开。他在黑暗中快速移动，膝盖和肘部撞在管道接缝处，疼得眼冒金星。后颈的麻痒突然加剧，程砚的信息素味道变得焦躁不安，混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程砚..."林野下意识低唤出声，管道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子弹穿透铁皮的瞬间，他感觉后颈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Alpha医生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带着痛苦的压抑，还有一声模糊的"跑"。

通风管道突然向下倾斜，林野控制不住地滚了出去，重重摔在水泥地上。这是间废弃的监控室，满墙的显示屏都蒙着灰，只有中央那台还亮着，分屏显示着污水处理厂各个角落的画面，黑衣人正在往沉淀池里倒某种荧光绿色的液体，程雪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最右侧的屏幕突然亮起红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出现在安全通道里，走路姿势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那是程砚的背影，后颈的位置明晃晃地闪着红光，和程雪之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硬盘突然自动投射出全息影像，程砚的研究笔记在半空中展开。林野快速翻阅，瞳孔骤缩，神经接驳实验并非单向，而是需要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双向同步。程砚早就知道自己是实验体，三年前那场车祸后，他就被王坤强制植入了神经芯片。

监控画面里的程砚停在沉淀池上方，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嘴角却向上弯起诡异的弧度。林野看见他抬手解开白大褂的纽扣，露出左胸口那道熟悉的手术刀疤，三年前为了取出林野体内的弹片，程砚在自己身上做了无数次模拟手术。

"找到你了。"程砚的声音从监控器里传来，带着机械失真的质感。他往前迈了一步，踩碎了平台边缘的玻璃，"王教授说，只要把你带回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林野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后颈的腺体突然剧烈跳动，程砚的雪松香信息素霸道地涌入鼻腔，带着绝望的颤抖。监控里的Alpha抬起手，指尖悬在自己后颈上方，似乎想抠掉那个闪红光的芯片。

"别碰！"林野对着空气喊道，话音未落就看见程砚的身体剧烈抽搐。黑衣人们涌进监控画面，将注射器刺进他的颈动脉。程砚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像个破布娃娃瘫在平台上，只有后颈的红光还在固执地闪烁。

硬盘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弹出程砚的紧急通讯请求。林野按下接听键，Alpha医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左额的淤青比之前更严重了，嘴角还淌着血。

"维修通道...尽头..."程砚的声音断断续续，画面时不时闪 black，"生物识别...第三个抽屉...抑制剂..."

"我不会去的。"林野打断他，感觉眼眶发烫，"你想让我拿着数据当诱饵，然后自己引爆芯片？别做梦了程砚！"

程砚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他的瞳孔恢复了一瞬清明，眼神里是林野从未见过的温柔。"记得...第一次给你注射抑制剂吗？在急诊室...你咬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那个牙印...我留着...当了三年...书签..."

画面突然中断，被王坤研究所的标志取代。林野把硬盘紧紧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后颈的腺体还在发烫，程砚的信息素像烙印一样刻在神经里，提醒着他那个冷傲的Alpha医生如何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从三年前车祸后偷偷调换病历，到颁奖台上不顾一切的临时标记，再到现在用生命设下这个局。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林野抓起消防斧躲到操作台后面，听见皮鞋踩在碎玻璃上的声响。三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都戴着和视频里相同的金丝眼镜，后颈隐约可见凸起的芯片轮廓。

"林先生，程医生在等你。"中间那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他的神经接驳装置还能撑六个小时，我们建议你不要浪费时间。"

林野看着他们后腰别着的电击枪，又瞥了眼监控屏里程砚昏迷的身影。后颈的麻痒转化成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探腺体。程砚的信息素味道变得极其微弱，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像快要熄灭的烟头。

"带路。"他站起身，手里的消防斧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走向走廊深处。林野跟在他们身后，注意到他们走路时膝盖不会弯曲，脚跟先着地的姿势和程雪如出一辙。

地下通道长得没有尽头，墙壁上渗出绿色的粘液，散发出甜腻的化学试剂味道。林野数着经过的防火门，在第七扇门前停下脚步。门锁是生物识别的，和硬盘里程砚笔记提到的安全屋入口相同。

"怎么不走了？"领头的白大褂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红光，"程医生还在等你完成最后的同步。"

林野没说话，抬手按住识别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程砚的指尖，总是带着消毒水的凉意。识别器发出滴的轻响，绿色光圈在黑暗中亮起。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更多的黑衣人赶来了。

"看来我们不需要再演戏了。"白大褂扯掉脸上的眼镜，露出后颈镶嵌的金属芯片。他的身体发出机械运转的咔咔声，手臂突然伸长，指尖弹出十厘米长的金属刃，"王教授只要你的腺体组织样本。"

消防斧划破空气的瞬间，林野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比任何时候都浓郁，带着血和火药的味道，像暴风雨前骤然平静的森林。他转身时，正看见程砚站在通道尽头，白大褂被撕开好几道口子，嘴角还淌着血，后颈的红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跑！"程砚嘶哑地喊道，突然冲向最近的黑衣人。他的动作快得像闪电，在对方扣动扳机前咬住了那人的颈动脉。鲜血喷溅在程砚苍白的脸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林野，眼神里是绝望的恳求。

林野推开通往安全屋的门，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他没有回头，跌跌撞撞跑下旋转楼梯，直到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才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安全屋是间圆形的实验室，中央摆放着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胚胎，每个都贴着标签，程砚实验体1号至37号。

硬盘在口袋里震动，自动连接上实验室的系统。主屏幕亮起，显示出程砚的研究日志。林野颤抖着划过屏幕，看见三年前的记录"实验体林野，车祸后匹配度98%，信息素交融合成率突破理论值。王坤要求进行活体神经接驳，已拒绝。"

最新的日志是昨天写的："抑制剂配方已更新，注入后可临时切断神经连接。林野，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找到第三文件夹里的证据，交给反生物实验联盟。"

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林野抬头，看见舱内的液体开始沸腾，胚胎一个个炸裂，绿色的粘液顺着玻璃壁流下。房间开始剧烈晃动，通风口落下灰尘，警报声刺耳欲聋。

门突然被撞开，程砚跌了进来。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白色囚服几乎被血浸透。后颈的芯片已经脱落，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Alpha医生看见培养舱里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

"你不该来的。"程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突然喷出一口血沫。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按下滑盖。培养舱底部打开，露出隐藏的保险箱，"神经接驳数据...必须销毁..."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林野抓住他的手腕，感觉对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后颈的腺体突然剧痛，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程砚的雪松香信息素变得狂暴，不再是清冷的冷香，而是带着毁灭气息的热浪。

程砚没有回答，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抚摸林野的后颈。他的指尖冰凉，轻轻按在标记的位置，那里正在渗出蓝色的粘液。"抑制剂...第三支...在保险箱..."

"闭嘴！"林野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以为把我推开就没事了？程砚，三年前你就该知道，你的信息素一旦标记我，我们就分不开了！"

程砚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抬手擦掉林野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冷漠的Alpha医生。"还记得...颁奖台上吗？我临时标记你...不是意外..."他的手指颤抖着解开林野的衣领，按在Omega剧烈跳动的心脏位置，"这里...早就有我的印记了..."

培养舱突然炸裂，绿色液体喷涌而出。程砚猛地将林野推开，自己却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控制台。林野挣扎着爬起来，看见Alpha医生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但眼睛始终盯着他。

"活下去..."程砚的手指向保险箱，"第三个...文件夹..."

林野扑过去打开保险箱，里面果然有支蓝色抑制剂，和程雪塞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标签上手写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仅用于神经分离紧急情况"。他转身想给程砚注射，却看见Alpha医生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像被什么东西溶解了一样。

"别过来！"程砚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后颈的伤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信息素...失控了...会伤害你..."

林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后颈的腺体像要裂开一样疼，程砚的雪松香铺天盖地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看见自己的手正在透明，和程砚一样，皮肤下蓝色的血管网闪烁着，像某种诡异的发光生物。

保险箱的暗格里掉出个银色吊坠，林野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他三年前赛车服上的纽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吊坠背面刻着日期，正是车祸那天。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