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宅邸的日子,像一潭凝固的死水,冰冷、沉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令人窒息的规律。
宇智波凛的居所,成了她华丽的囚笼。
房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每日有沉默寡言的侍女送来精致的餐食和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汤。
她的“病”被精心照料着,仿佛维持这件“政治象征品”的完好,是扉间赋予仆从的重要职责之一。然而,这份“照料”带着疏离的审视,仆人们动作轻柔却眼神警惕,言语恭敬却从不逾矩。
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像一件被陈列在玻璃罩中的危险物品,被严密地观察着,隔离着。
她极少离开自己的院落。偶尔在庭院中短暂散步,感受一下稀薄的阳光,也会引来暗处目光的追随。
千手族地整体氛围肃穆、高效,族人行色匆匆,即使看到她,也多是点头示意,眼神复杂难辨——有好奇,有评估,更多的是一种深植于血脉历史中的、难以消弭的隔阂与淡淡的优越感。
她像一枚格格不入的黑色石子,投入了银白色的冰冷河流,激不起涟漪,只有无声的排斥。
宇智波的族地,更是成了遥远的彼岸。
名义上,她仍是宇智波的一员,但联姻的身份让她如同被放逐。分家的叔父偶尔会派人送来些无关紧要的问候和族内要求她“安分”、“谨记本分”的隐晦提醒。
她明白,自己成了双重的工具:在千手是观察宇智波的窗口,在宇智波是维系脆弱纽带的棋子。
没有归处,亦无去处。
身体的孱弱在精神的重压下更显突出。凛的咳嗽时好时坏,药石只能勉强压制。
夜间的咳喘尤其折磨人,常常让她在冰冷的被褥里蜷缩成一团,胸腔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习惯了独自忍耐,咬紧牙关,不让那破碎的声音溢出唇齿,仿佛连痛苦也是需要隐藏的弱点。
扉间,她的丈夫,更像一个存在于宅邸深处的、不可触及的影子。
他极其忙碌,早出晚归,甚至常常彻夜不归。他的书房灯火通明至深夜,成为这巨大宅邸里唯一恒久的光源,象征着权力与无尽的责任。
凛的房间与他相隔甚远,他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偶尔在走廊上远远相遇,扉间总是步履匆匆,银发如刃,目光锐利地扫过她,那眼神与看一件家具、一份文件无异,冰冷、审视,带着公式化的评估意味,然后便漠然移开,不曾停留片刻。
他从未踏入她的房间,她也从未被允许靠近他的书房核心区域。唯一的“交流”,仅限于侍女转达的、关于她身体状况或生活安排的、毫无温度的指令。
凛心中那点因联姻而生的微弱屈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冰冷中冻结。她学会了彻底地封闭自己,像一个真正的木偶,扮演着“安分守己”的象征角色。
她大部分时间都靠窗坐着,看着庭院里四季流转,看着那几株野花在秋风中凋零,又在初冬的薄雪下瑟缩。
她的世界越来越小,只剩下窗棂框住的一方天空,和胸腔里永不停歇的、带着血腥味的闷痛。
直到那个深冬的夜晚。
木叶刚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寒流,空气干冷刺骨,仿佛吸一口都能冻伤肺腑。
凛的旧疾毫无意外地被诱发。白天尚能勉强支撑,到了夜深人静时,咳嗽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一次比一次猛烈。
她伏在榻榻米上,瘦削的脊背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咳喘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手帕早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冰冷黏腻地贴在掌心。喉咙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刀割般的锐痛,眼前阵阵发黑。
她感觉自己在冰冷的深渊里不断下沉,连呼救的力气都已被抽干。
就在意识开始模糊,咳喘让她几乎窒息的时候,拉门被无声地拉开了。
一股室外的寒气猛地灌入,凛打了个寒噤,咳得更凶了,整个人蜷缩着颤抖起来。
她以为是值夜的侍女,费力地想抬起头示意自己没事,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脚步声沉稳地靠近,带着一身清冽的夜露气息和淡淡的墨香。
不是侍女!
凛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咳嗽都窒住了一瞬。她艰难地侧过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和散乱的发丝,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猩红的眼眸。
千手扉间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微弱的光线,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穿着深色的御神袍,肩头似乎还沾着未化的寒霜。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正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