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慰藉

雨势渐歇，只余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敲打在寂静的黄昏里。

驿站内升起了篝火，仆从们准备着简单的晚餐，食物的香气与潮湿的木头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略带暖意的氛围。但卡卡西所在的角落，依旧像是被隔绝开的冰窖。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背靠廊柱，目光投向驿站外被雨水洗涤后显得格外清新的山林。

然而，那本《忍者该怎样死去》带来的沉重感，以及少女捡起书时那双震惊而困惑的眼睛，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思绪边缘，让他无法像往常那样彻底放空。

雪见堇坐在主屋靠近门帘的位置，面前摆着侍女送来的热汤，却一口也喝不下。她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那本书封面时的冰凉触感，以及……无意中擦过他手套布料时的微砺。

书中的文字，和他那双沉寂的眼睛，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

“理解死亡，或许正是为了认清活着的重量……”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将这样一本书随身携带，视若寻常？

那股萦绕在他周身，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无形壁垒的孤寂感，让她心头莫名发紧。那种感觉，并非贵族小姐对英俊忍者的单纯憧憬，而是一种更深切的、源于本能的理解与……心疼。

夜色渐渐笼罩山野，驿站内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跳跃。

卡卡西终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决定在守夜之前进行例行的刃具检查和查克拉调理。

他站起身，无声地走向驿站后方更僻静的一处残破屋檐下。

就在他刚拿出苦无，准备擦拭时，一个纤细的身影，踩着细碎而犹豫的脚步，出现在不远处的月光阴影里。

是雪见堇。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脸上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低下头，而是抬起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努力地看向卡卡西。

卡卡西擦拭苦无的动作顿住了，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她。面具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带着一丝询问，以及惯常的疏离。

雪见堇“忍……忍者先生。”

堇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灌注到接下来的话语中。

雪见堇“我……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您的书……”

卡卡西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这种反应让堇更加紧张，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雪见堇“书里……书里说的那些，关于死亡……”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努力组织着语言。

雪见堇“我……我不太懂忍者的世界。但是……但是我觉得……”

她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甚至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些许距离。

雪见堇“但是我觉得，逝去的人，一定不会希望活着的人，永远沉浸在悲伤里，只看着终结的方向。”

她的话语变得流畅，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真诚。

雪见堇“书里说‘理解死亡是为了认清活着的重量’……我相信，那些爱你的人，那些变成星星的人，他们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地、认真地……看着这个他们曾经也深爱着的世界。”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她不敢再看卡卡西的反应，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雪见堇“这……这只是我的想法。打扰您了。”

然后，她像是受惊的蝴蝶，转身匆匆离去，紫色的和服下摆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消失在主屋的门帘后。

空旷的残檐下，只剩下卡卡西一人。

他握着苦无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篝火的噼啪声，仆从的低语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少女那番笨拙却无比真诚的话语，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了他层层设防的心壳，精准地刺中了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柔软。

“……变成星星的人……”

“……希望你能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

琳温暖的笑容，带土咋咋呼呼的鼓励，水门老师信任的目光……一些被刻意冰封的画面，伴随着尖锐的刺痛，猛地闪过脑海。

他闭上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许久，他才缓缓放下苦无，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忍具包内侧那本书的轮廓。

书皮的粗糙感透过布料传来，但这一次，指尖感受到的，似乎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死亡重量。

夜风吹过，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几颗疏星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却清晰的光芒。

那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终于，漾开了一圈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