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的手机相册里有个加密相簿,密码是0923——林小满去年在校报发表第一篇专题报道的日期。
此刻他盯着最新一张照片:逆光中的林小满,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唇,指尖还沾着采访稿上的油墨。画架倒塌的瞬间,他条件反射按下了快门。这违反了《顾氏观测守则》第一条:绝对不在被察觉的状态下记录。
"我..."
雨水突然敲打窗玻璃。
林小满蹲下去捡散落的采访稿时,发梢扫过那片银杏叶。顾沉发现她的指甲油换成了琥珀色——上周三还是奶茶色——这个细节像一记精准的锤击,让他想起父亲工作室里那些永远差1°就不完美的建筑模型接缝。
"这是你放的?"她举起银杏叶,叶柄在他早上修剪过的位置微微发亮。
顾沉的喉结动了动。
"文学院的导视牌,"林小满突然说,"也是你做的吧?"
雨声骤然变大。
他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逃生路线:
A.否认(可信度37%)
B.承认(风险值89%)
C.转移话题(成功率取决于她当天的咖啡因摄入量)
"我选修了景观设计。"顾沉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导视系统是作业。"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安全。
林小满把银杏叶夹进采访本,油墨在叶片背面印出一行若隐若现的字——顾沉眯起眼睛,认出那是自己上周在图书馆留言簿上随手写的里尔克诗句。她什么时候看到的?
"你知道吗,"她突然凑近,"银杏叶在紫外灯下会显示隐藏的叶脉。"
顾沉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像雨后的青苔。这个距离已经突破了他设定的安全阈值(46cm),他的视网膜开始自动记录她虹膜上的放射状纹路——
教室广播突然响起:"请建筑系顾沉同学速到教务处。"
他们同时后退一步。
走廊上,顾沉把速写本按在胸口,雨水在窗上蜿蜒成细流。透过玻璃,他看见林小满对着银杏叶举起手机摄像头,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偷偷拍下这个画面。
教务处里,系主任推过来一叠投诉信:"文学院要求赔偿被破坏的防火栓箱。"最上面那张贴着监控截图——凌晨三点的走廊,一个模糊身影正在安装导视牌。
"这是你吧?"系主任敲着桌子,"还有人在咖啡馆拍到..."
顾沉盯着照片角落:林小满坐在画面边缘,正往他的咖啡杯里偷加三包糖。
"我赔。"他迅速合上文件夹。
回程时雨小了。顾沉绕路去文学院,发现所有导视牌都被拆下堆在走廊角落。其中一块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
下次直接问我想要什么方向
他蹲下来,额头抵着冰冷的亚克力板。远处传来脚步声,顾沉迅速拍下字迹,把导视牌塞进书包。阴影里躺着一片被踩过的银杏叶,叶脉断裂成奇怪的形状——像某个星座的轨迹。
当晚的素描本上,顾沉画了三十七个版本的林小满虹膜。在第三十八个旁边,他写下新的观测笔记:
"人类瞳孔直径在强光下约2.5mm,足够让一个胆小鬼躲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