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清晨，空气里漂浮着被连根拔起的草木气息。
顾沉站在新闻系207教室门口，手里攥着那张被雨水泡软的字条。门缝里渗出一缕咖啡香——哥伦比亚豆，中度烘焙，林小满只有在熬夜写稿时才会喝这么浓的咖啡。
他数到第七次心跳才敲门。
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散了钉在白板上的银杏叶。林小满光脚踩在满地纸张上，左手还握着紫外灯笔，右手腕的痣在晨光中格外明显。顾沉注意到她眼下的青灰色——3.2毫米宽，比上次观测时增加了0.5毫米。
"你的观测站，"她指向窗外，"屋顶没了。"
建筑系顶楼的绘图室确实少了半个穹顶，断裂的钢筋像被撕开的伤口般裸露在外。顾沉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所有建筑最终都会背叛计算者。
"我带了结构胶。"他从背包里取出密封管，"可以修补窗户的漏风处。"
林小满突然蹲下来，拾起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脉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金色，背面是顾沉熟悉的字迹：「今天她咳嗽了十七次，梧桐絮过敏季应该提前结束]
"你记错了。"她举起叶片，"是十八次。"
顾沉的耳尖开始发烫。他低头拧开结构胶盖子，发现林小满已经用红笔在教室窗户的裂缝处画了箭头——精确标注出需要填补的七个点位，每个箭尾都附带应力系数。
"这是..."
"新闻系必修，《基础建筑力学》。"她蘸了蘸结构胶，在玻璃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你教我的。"
胶水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顾沉看着林小满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她睫毛的弧度与十二年前毫无二致——那个在浓烟中紧紧抓着他的小女孩，睫毛上也沾着同样的灰烬。
"902百帕。"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足够让钢化玻璃产生0.3毫米的形变。"
林小满的笔尖停在最后一处裂缝。阳光透过修补过的窗户，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沉突然发现那些光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和他天文笔记里记录的童年夏令营那晚的星图完全一致。
"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她擦掉手上的胶渍，"要去看吗？"
顾沉背包里的气象仪突然发出提示音。他低头查看时，发现林小满已经把自己的手机界面转过来——两个屏幕显示着相同的天气预报：晴朗，能见度极佳，风速2级。
在抽屉最深处，那片被塑封的银杏叶背面，多了一行新鲜的柠檬汁字迹：
「今晚我会假装数错流星，
这样你就有理由纠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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