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还没亮透，我盯着自己右手发呆。这玩意儿刚在地上画完一幅发光的路线图，现在指尖还在冒荧光粉。心口那个破光环一跳一跳地疼，跟有人拿烧红的针在里头搅和似的。

"见鬼了..."我甩了甩手，荧光粉簌簌往下掉，在腐叶堆上烫出几个小洞。左手赶紧抠了块桦树皮，挤出汁液往手背上抹——地图纹路碰着树汁就变暗，但眼角瞥见有滴水掉在上头，保护层立刻"滋啦"裂开道缝。

是我在哭？摸到满脸湿漉漉才确定。真他妈邪门，我连为什么哭都想不起来。

右手突然自己抽抽两下，跟癫痫发作似的抓起地上一朵红蘑菇。那蘑菇伞盖上全是眼珠子花纹，被我捏住的瞬间还在转。"操！"我想甩开，手指头却越攥越紧，指甲都掐进蘑菇柄里了。

锁骨突然针扎似的疼。低头看见皮肤下那些荧光纹路在游动，组成和水晶棺里那个少女胸口一模一样的荆棘图案。右眼视野突然闪过个画面：她躺在棺材里对我笑，藤蔓从她眼眶里钻出来。

"滚出去！"我抡起右手就往树上砸。骨头磕在树干上"咔"地响，蘑菇总算碎了，但手指头还保持着抓握姿势痉挛。有根荧光藤蔓从我手腕冒出来，蛇似的缠住受伤的松鼠——这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后腿被黑色藤蔓勒得皮开肉绽。

藤蔓自动裹住松鼠伤口时，我脑子里响起个细小的声音："谢谢...小心戴青铜面具的..."

整片毒蕈林突然暗下来。所有蘑菇伞盖"啪"地合拢，喷出的孢子云在空气里组成张人脸。我后背刚贴上最近的树干，就听见"嗖"的一声——木箭擦着我耳朵钉进树皮，箭尾还在嗡嗡颤。

"把地图交出来。"河对岸站着个人，青铜面具在晨雾里泛青光。他第二支箭已经搭在弦上，箭头闪着紫汪汪的光。

我举起还在抽筋的右手："你他妈先让这玩意儿消停！"话音没落，右眼突然火烧似的疼。视野像被泼了血，看什么都是红色的。但穿透这层红色，我清楚看见面具裂缝里露出的皮肤——那儿有和我锁骨上一模一样的荧光荆棘纹。

面具人明显僵住了。我趁机抓起把腐叶糊在手背地图上，结果摸到满手湿滑。低头看见落叶堆里渗出黑色汁液，自动拼成几个字：不要相信...

河面突然传来木头碰撞声。一艘用骨头拼成的小船卡在岸边，船桨是半截脊椎骨。面具人收起弓跳上去，扭头甩过来条绳子。我盯着他握绳子的手——虎口处也有截荆棘纹在发光。

"要送死随你。"他声音闷在面具里，"但别连累我的..."

船底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的动静。我们同时低头，看见那些黑色汁液正顺着骨头缝隙往上爬，组成更完整的句子："不要相信第七次轮回的赝品"。最后一个字写完的瞬间，整条河的水突然倒流，无数记忆碎片在水花里闪回——我看见面具人跪在祭坛上被烙铁烫，看见水晶棺少女在黑暗里蜷缩成团，最后画面定格在某个满地都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人的尸坑。

"别看！"面具人一把拽住我衣领。他青铜面具的呼吸孔里喷出带着铁锈味的热气，绳子勒进我手腕的力度大得惊人。在被他扯上船的刹那，我分明听见水晶棺少女的声音直接炸在脑壳里："逃！"

骨头船在倒流的河水中剧烈摇晃，我死死抓住那截脊椎船桨，指缝里渗出的血丝被河水舔得干干净净。面具人突然扯开兽皮斗篷，露出绑满荧光藤蔓的腰——那些藤蔓和我手腕上冒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暗，像干涸的血。

"抓紧！"他声音突然变调，面具下传出骨骼错位的咔咔声。河水突然炸开，十几只苍白的手抓住船沿，每根手指都长着水晶棺少女那样的荆棘纹。我右眼猛地刺痛，透过血雾看见水下密密麻麻的"人"——他们全都有和我一样的脸。

船底黑汁突然暴起，组成新的字句："他在第七次杀了你"。面具人青铜面具的呼吸孔里喷出股铁锈味的热气，箭尖突然调转指向我眉心："你看见什么了？"

右手的藤蔓突然暴长，像有自我意识般缠住他的箭。我们同时僵住，因为藤蔓接触的瞬间，两人锁骨上的荆棘纹突然同步闪烁。记忆碎片突然砸进脑海：暴雨夜的山洞，我浑身是血地把匕首插进面具人胸口，而他颤抖的手正捧着我的脸...

"幻觉！"面具人突然用箭杆狠敲自己太阳穴，青铜面具发出空响。这时船尾传来"喀嚓"断裂声——那些苍白的手正在把骨头船拆解成碎块。河水突然变成粘稠的血浆，水下的"我"们齐声尖叫："快想起来！"

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抓向面具人脸庞，指尖碰到青铜的刹那，整条河的水珠都悬停在半空。每颗水珠里都映着不同的死亡场景：被藤蔓绞杀、中毒箭倒下、在祭坛放干鲜血...全部都是我的脸。

"这次轮回才刚开始。"面具人突然压低声音，箭尖挑开我领口露出心口光环。那光环此刻漆黑如墨，里面蜷缩着个水晶棺少女的迷你投影。他喉结动了动："她没告诉你？每次轮回..."

船底突然刺出黑色藤蔓，直接捅穿他的肩膀。血浆喷在我脸上时，藤蔓组成最后一行字："现在杀了他"。面具人却笑了，染血的手突然按住我后颈，呼吸喷在耳畔："看看你右手。"

低头瞬间浑身血液都冻住——我的右手正握着他腰间的匕首，刀尖已经抵住他心脏位置。而更恐怖的是，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