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抵在他心脏位置的皮肤上,我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不是恐惧的颤抖,倒像是某种压抑的笑。右手肌肉像被无数根线扯着,指节发白地握着匕首往前送。
"看啊,"面具人的声音从青铜后面传出来,带着铁锈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看你的右手。"
我低头,看见自己右手腕冒出的荧光藤蔓正和他腰间的黑藤纠缠在一起。两种颜色的藤蔓像打架的蛇,我的藤蔓在往他伤口里钻,他的黑藤却缠住我的手腕往后拽。最诡异的是,这些藤蔓接触的地方在流血——是我的血。
"杀了他!"脑子里那个声音突然尖叫,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是水晶棺少女的声音,但比之前听到的更刺耳,像指甲刮玻璃,"现在就刺下去!"
左手突然自己动了,猛地抓住面具边缘。指尖碰到青铜的瞬间,整条河的血珠突然全部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劈头盖脸砸过来——
暴雨夜的山洞里,我握着匕首捅进面前人的胸口。闪电照亮对方的脸,是摘下面具的他。血从他嘴角溢出来,他却笑着抓住我拿刀的手:"下次...别相信她..."
另一个场景:祭坛上,他戴着青铜面具举起烙铁,我手脚都被荆棘缠住。烙铁按在我锁骨上时,水晶棺少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最恐怖的画面出现了——满地都是我的尸体。不同装扮,不同死状,但全是我。而站在尸堆中央的"我"正把匕首从最新一具尸体上拔出来,转头对水晶棺少女说:"第七个了。"
"这不是真的!"我听见自己惨叫出声,左手用力到要把青铜面具捏碎。右手的匕首已经刺破他皮肤,血珠顺着刀尖悬在半空,居然泛着荧光。
面具人突然抓住我左手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他肩上的伤口里钻出更多黑藤,这些藤蔓碰到我的血后突然疯长,转眼就把我们俩缠在一起。
"数数,"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数数血珠里有几个你。"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悬浮的血珠里全是我死亡的场景。被藤蔓绞杀的、中毒箭倒下的、在祭坛放干血的...整整六个。而第七颗最大的血珠里,映着此刻的场景——我的匕首正插在他心脏位置。
水下那些苍白的手臂突然集体僵住。骨船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船尾的骨头开始崩解。面具人突然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青铜面具的裂缝里,我看见他一只眼睛——银色的瞳孔,像月光下的冰。
"碰到你了..."他这句话莫名让我鼻子一酸。右手突然恢复知觉,匕首"当啷"掉在船板上。那些荧光藤蔓和黑藤立刻像活物般裹住匕首,转眼把它吞得一点不剩。
船底突然破了个大洞,血浆像活物般涌上来。面具人猛地把我往他怀里一带,黑藤瞬间把我们缠成个茧。在完全被包裹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水晶棺少女的虚影出现在河面,她张嘴说了什么,但声音被茧隔绝在外。
茧内壁泛着微光,居然浮现出文字。我喘着气读出来:"第七次轮回规则:当共生之茧形成时,记忆将..."
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了。面具人的银色瞳孔在黑暗里格外亮,他手指动了动,碰到我还在流血的手腕。一种奇怪的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突然想起一些本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星空下的约定,共同刻在树皮上的符号,还有...背叛?
"下次醒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信她说的第一句话。"
茧外传来水晶棺少女的尖笑,像无数玻璃碎片在刮擦茧壁。那些黑藤突然收紧,勒得我眼前发黑。最后看到的,是他银色瞳孔里映出的我——满脸是血,但眼睛亮得吓人。
茧内的黑暗突然被银光撕开一道口子,面具人的手指在我掌心划着什么。是那个符号——记忆里我们刻在树皮上的弯月与荆棘。他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像要把这图案烙进我血肉里。
"记住这个。"他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可怕,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她篡改不了肌肉记忆。"
茧外传来指甲抓挠声,水晶棺少女的轮廓在茧壁上扭曲变形。那些黑藤突然开始分泌黏液,我的皮肤碰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面具人猛地把我往身后拽,银色瞳孔暴涨——这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虹膜里流转着星云般的纹路。
"第七次了。"他喉结滚动着抵住我发抖的肩膀,"每次轮回她都在你记忆里多埋一层谎言。"
黏液中突然浮出无数细小的水晶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场景:我在祭坛上剜出他的眼睛、他把毒酒灌进我喉咙、我们同时把刀插进对方心脏......最可怕的是,这些碎片里的"我"都在笑。
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最大那片水晶,指尖刚碰到就听见水晶棺少女的轻笑:"这次学聪明了?可惜——"
面具人突然用额头狠狠撞向那片水晶。银光炸开的瞬间,我看清他面具下的脸——六道平行伤痕从眉骨划到下颌,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切割留下的。
"你每次..."他喘着粗气用伤口抵住我眉心,"都问同样的问题。"
剧痛中大量陌生记忆涌进来:暴雨里他跪着给我包扎脚踝、篝火旁我教他认北斗七星、悬崖边我们十指相扣跳下去......最后的画面是水晶棺少女把某种发光虫子塞进我耳朵,而我笑着把刀递给她。
黑藤突然全部绷直,茧壁开始透明化。河底升起无数水晶柱,每根柱子里都封着个"我"。最近的柱子里,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正疯狂捶打内壁,嘴型分明在喊:"快逃!"
"欢迎来到第七轮回。"面具人突然掰开我右手,往掌心塞了块棱角锋利的青铜碎片——是他面具的残片。"这次换你提问。"
水晶棺少女的尖叫震得整个茧都在摇晃,那些黏液瞬间沸腾。我攥紧青铜片划向最近的藤蔓,汁液喷溅在脸上居然是咸的——是眼泪的味道。
面具人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轻轻点在我眼皮上:"对,就是这个表情。上次轮回结束前,你终于想起来了——"
茧壁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