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黑藤突然收紧，勒得我差点叫出声。黏液从茧壁渗出，顺着胳膊往下流，又凉又黏，像融化的蜗牛爬过皮肤。我使劲甩手，几滴黏液飞溅到脸上，带着铁锈和腐烂树叶的味道。
"别动。"面具人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比之前更哑。他手指在我掌心画完最后一笔，那个弯月荆棘符号突然亮起来，烫得我本能想缩手。
银光从符号里溢出来，照亮了茧内狭小的空间。我看见他的青铜面具裂了道缝，有血从里面渗出来，顺着下巴滴在黑藤上。那些藤蔓立刻像饿狼见了肉，疯狂扭动着去接血滴。
"这是......"我刚开口，突然被拽进一段陌生记忆——
星空亮得吓人，压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年轻版的面具人——现在该叫他陈默了，他眼角还没那道疤——正把匕首递给我。树皮上的符号才刻到一半，弯月下面的荆棘只刻了三根刺。
"这次轮到你来刻下半月了。"他手指擦过我手背，温度比夜风暖得多。远处传来狼嚎，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我笑，"记好纹路走向，以后......"
记忆突然扭曲，变成暴雨夜的山洞。我浑身湿透地举着匕首，刀尖离他胸口只有一寸。闪电照亮洞壁时，我看见他面具已经裂了，银色瞳孔里映出我狰狞的脸。最诡异的是，我的右手腕——现实里正被黑藤缠着的地方——在记忆里居然闪着同样的荧光。
"下次..."他咳着血抓住我手腕，"别相信她......"
我猛地跌回现实，后脑勺重重撞在茧壁上。黏液灌进领口，激得我一哆嗦。手腕上的符号现在变成了暗红色，像刚结痂的伤口。
"这些记忆..."我喘得厉害，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为什么我拿刀的姿势都不对？"
陈默突然抓住我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另一只手掀开自己衣领，锁骨位置赫然是和我掌心一模一样的符号，只是更旧些，边缘已经长进皮肤里。
"肌肉记忆不会骗人。"他声音压得很低，气息喷在我耳根上，"你每次刺我，伤口都在符号对应位置。"
茧壁突然剧烈震动，水晶棺少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渗进来。那些黏液开始沸腾，冒出一个个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闪现画面：我在祭坛上剜他眼睛、他把毒酒灌进我喉咙、我们互相把刀插进对方心脏......
"第七个了，"少女的声音突然贴着我后颈响起，凉得像蛇信子，"你还要继续吗？"
我整个后背瞬间绷紧。陈默猛地把我往怀里一带，黑藤同时暴长，在我们周围绞成密不透风的网。有东西擦着我耳边飞过，"叮"地撞在藤蔓上——是片水晶，里面封着个正在尖叫的我。
"看祭坛记忆。"陈默突然咬破手指，把血抹在我眼皮上，"抓紧时间。"
视野顿时浸满血色。我看见发光的水晶祭坛，地上六道血痕组成诡异图案。最中央的"我"举着青铜器，而陈默被黑藤捆在柱子上。水晶棺少女——现在能看清了，她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正把某种发光的虫子塞进"我"耳朵。
"很快就好。"记忆里的少女笑着说，而"我"居然点头接过她递来的刀，"等第七道血痕完成......"
现实中的我突然头痛欲裂，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陈默面具的裂缝。指尖碰到青铜的瞬间，无数画面洪水般冲进来：病床、输液管、我苍白的身体上爬满荧光藤蔓......还有最后半秒，水晶棺少女转头时，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这次...不一样了..."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我拼命攥紧那块青铜碎片，朝记忆屏障最薄处狠狠划下去。
银光炸开的刹那，我看见自己躺在现代医院的病床上，胸口插着的藤蔓正慢慢变成输液管。而病床边的监护仪上，赫然显示着和茧内黑藤同样的波动频率。
银光炸裂的瞬间，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不是记忆里的，而是现实中的——病床边的监护仪屏幕突然爬满裂纹，那些藤蔓状的波形线竟真的刺破屏幕钻了出来。
"抓住它们！"陈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我下意识伸手，荧光藤蔓却像活物般缠上小臂。皮肤接触的刹那，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眼前闪过穿着蓝条纹病号服的自己——那具身体正在输液架下剧烈抽搐，而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23年7月15日3:27。
"日期......"我喉咙发紧，藤蔓勒得腕骨生疼，"这是我昏迷前三天！"
茧内突然响起水晶棺少女的尖笑，黏液像被煮沸的沥青咕嘟冒泡。陈默的青铜面具"咔"地彻底裂成两半，露出半张布满荧光纹路的脸——右眼下方有道新鲜伤口，正汩汩涌出银色的血。
"别看她的眼睛！"他猛地用染血的手掌捂住我双眼，血腥味里混着陈旧的药香，"那些纹路会......"
话音未落，我后颈突然一凉。有东西顺着脊椎爬上来，细密的足节刮擦着皮肤，像手术缝合线在皮下游走。记忆突然闪回发光虫子钻进耳朵的画面，我这才惊觉——此刻爬在后背的东西，正在往我耳道里注射某种冰凉的液体。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反手抓住那玩意狠狠摔在茧壁上。黏液飞溅中，看清那是条半透明的蜈蚣，腹部嵌着微型发光体，和病床输液管里流动的荧光物质一模一样。
"维持麻醉的神经节肢。"陈默喘着粗气掰断蜈蚣头部，溅出的蓝绿色浆液在茧壁上蚀刻出"第七病区"四个字，"她一直在用这个篡改你的......"
茧顶突然被撕开道裂缝，刺目的无影灯光灌进来。我眯起眼睛的刹那，看见水晶棺少女倒吊着从裂缝探进上半身——白大褂下露出和我一样的蓝条纹病号服，胸前别着"林小棠 主治医师"的工牌。
"认知融合进度93%了哦。"她笑着摘下听诊器，金属探头突然变成蜈蚣朝我咽喉扑来，"再睡五分钟就能......"
陈默的黑藤暴起绞碎蜈蚣，同时拽着我急速下坠。失重感中，那些黏液化作无数病历纸片呼啸而过。我拼命抓住其中一张，上面用荧光笔涂改得面目全非的诊断记录里，隐约可见"记忆嫁接"和"第七次人格覆盖"的字样。
"抓紧我！"陈默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一半是青铜面具的沉闷，一半是心电监护仪的机械音，"她要强行完成......"
下坠戛然而止。我摔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睁眼看见自己正站在第七病区走廊。两侧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后，六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正贴着玻璃微笑，她们手腕上都缠着正在输液的荧光藤蔓。
最近的那扇门突然打开，穿白大褂的"我"举着记录板走出来，钢笔尖滴着蓝绿色墨汁："欢迎回来，第七个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