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市决赛现场,礼堂顶上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主持人念获奖名单时,林知夏攥着青花瓷钢笔的手直发抖。右边大屏幕刷出成绩,她和甘述的分数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一模一样,并列第一的提示弹出来时,观众席"哇"地炸开锅。名雅高中那边突然响起掌声,顾时琛扶了扶金丝眼镜接过奖状时,安好正踮着脚给第三排发矿泉水,玻璃瓶上的水珠把三等奖奖状边角都打湿了。
林知夏站在领奖台中间,檀木讲台的凉气直往膝盖里钻。左边甘述的校服袖子时不时蹭到手背,右边顾时琛人高马大地堵在边上,挤得她手心冒汗。台下摄像机红灯像心电图似的一闪一闪,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连高一(1)班举的加油横幅都糊成了花花绿绿的色块。
颁奖音乐越来越响时,头顶忽然有股热气飘过。甘述悄悄往她这边偏了偏身子,聚光灯下喉结动了动,长手指"叮"地弹了下金奖杯底座,金属震响正好盖住主持人的收尾。
"放轻松,马上结束了。"他说话带着薄荷糖的凉气,可揣在裤兜里的左手把演讲稿捏得皱巴巴的,都快揉成咸菜了。
等其他人下台后,就剩他们三个留在台上发表感言。主持人先把话筒递给林知夏,小姑娘有点紧张,说话前还认真想了想。台下的叶馨月立刻用胳膊肘比划着给她打气,安好也跟着竖起大拇指,最逗的是侯伟那个显眼包,扯着嗓子喊:"林知夏,你就是最牛的!"惹得全班都跟着起哄。林知夏憋着不敢笑场,心里想着这帮活宝同学,只能用佩服来形容。
"这次比赛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不过说到底,我就认准一件事——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先跟着那些发光的人跑,跑着跑着,自己也能亮起来。"林知夏说话时无意识转着话筒防滑套,尾音被突然加强的空调风吹得发颤。
甘述在后头一直盯着她看,睫毛在聚光灯下忽闪忽闪的,像撒了一地碎星星。等话筒递到手里时,他猛地转身面向观众席,左手往背后一背,食指悄悄在奖杯底座上敲起《卡农》的调子。
"这次的竞赛让我学了个绝招——画辅助线永远不嫌多。"少年清亮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吓得礼堂窗台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来,"不过有些辅助线可不用尺子量——"他故意停顿,喉结上挂着的汗珠闪着彩虹光。前排女生突然"嘶"地抽气,原来甘述举奖杯的右手无名指上,正套着林知夏早上弄丢的樱桃发圈。
底下嗡嗡骚动时,叶馨月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安好踮脚瞧见林知夏耳后的碎发被空调吹得乱飞,活像蓝花楹的小花瓣粘在头发上。台上顾时琛突然咳嗽着往边上挪,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闪过狐狸似的笑——他可是亲眼见过眼前这个男生在走廊捣鼓发圈,原来就为给发圈缝那颗掉落的樱桃珠子。
"比如说胆儿肥。"甘述最后蹦出这半句,奖杯底座的反光正好晃过林知夏捏皱的演讲稿。那张纸早被汗浸湿了一小块,全是她指甲掐手心时冒的冷汗。现在那点水渍正巧晕开了"特别鸣谢"四个字,把甘述偷偷添在页脚的"我的小太阳"衬得清清楚楚。
林知夏盯着甘述的举动,心脏砰砰直跳——这不就是当众表白吗?周围同学都在叽叽喳喳讨论讲台上少年无名指的发圈。只有她知道,原来这家伙早就偷偷喜欢自己了!军训时送的解暑糖水、每天放学后那声"明天见"、竞赛班里的各种关照…原来这些点点滴滴早就露了马脚!
不管是含蓄暗示还是直球表白,只要是甘述说出来的,都能让她心跳砰砰响。林知夏慌忙低头,却看见自己帆布鞋的鞋带不知何时被系成了蝴蝶结,和甘述球鞋上的系法如出一辙。
教导主任一听脸都绿了,他们班主任倒乐呵呵看戏,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这么敢作敢为。老班摸着保温杯想起今早收作业时,甘述的错题本里夹着两张游乐园门票,票根日期分明是下周月考前夜。果然好学生叛逆起来,连逃课都选考试的日子。
侯伟当场大喊,一脸兴奋的样子:"牛逼啊甘述!藏这么久憋大招呢?咋不直接报名字啊?"他蹦起来时带翻了椅子,金属腿刮过地砖的声响惊得广播站站长下意识捂住耳朵,这动静可比上周甘述偷连礼堂音响放《简单爱》时夸张多了。
叶馨月和安好相视一笑,自家闺蜜能跟这么优秀的男生双向奔赴,她俩简直比当事人还激动。安好摸出手机疯狂敲字,论坛里那个「数学组金童玉女观察楼」已经盖到九百多层,最新回复正是:「赌五包辣条!楼主刚看见甘神给林妹的草稿纸画满了爱心函数图!」
"怕她脸皮薄,万一不答应和我处对象呢。"甘述单手举着话筒说着突然笑了。林知夏头回见他笑得这么阳光,可这笑容就像春天的樱花,后来怎么追都追不上,只剩个背影在那儿。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眼底映着少年摇晃的呆毛,也不知道摄影社社长正对着取景框犯愁——这两人中间隔着半米,可怎么拍都像自带粉红泡泡特效。
那天,林知夏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段美好又轰轰烈烈的恋情。散场时甘述故意落后两步,奖杯悄悄蹭过她发烫的指尖。礼堂后门泄进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侯伟偷拍的模糊照片里,两个影子中间分明牵着条亮晶晶的东西——后来叶馨月放大二十倍才看清,是林知夏发圈上掉落的樱桃挂坠,正被甘述踩在左脚鞋底。
比赛一结束,其他同学都上了大巴,两个人在同学们的推搡笑闹中被挤成一团坐在车尾。侯伟那帮人故意把林知夏和甘述塞到最后一排,等大伙儿都坐定了,教导主任扯着嗓子喊:"甘述同学,明天和林知夏来趟教务处啊!"
这话一出,大伙儿心知肚明。虽说甘述这波热血上头挺爷们的,但这么闹腾肯定要被学校盯上了。
甘述耸了耸肩,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林知夏手背上:"别慌,这不是有我呢。"
林知夏整个人还云里雾里的,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暗恋的人原来也喜欢自己,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啊?虽说从小运气不赖,可从小到大买饮料都没中过"再来一瓶"。她攒了满肚子的话要问,眼看着就要像开了闸的洪水收不住,索性挑了个最挠心的问题。
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座棉布,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甘述没松手,反而把她的手包进掌心。白炽灯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猜?"
大巴车突然颠簸,林知夏的额头险些撞到车窗。甘述的手掌及时垫在她耳侧,腕间飘来淡淡的松木香——是那瓶总出现在她课桌洞里的匿名护手霜味道。侯伟从前排座椅缝里探出半张脸,手机摄像头明晃晃地对着他们:"甘述,你这手艺不去当魔术师可惜了!"
"少来,快转过去。"甘述憋着笑,侯伟却还在嚷嚷:"得嘞得嘞,不耽误你俩腻歪了。"
"腻歪"俩字钻进林知夏耳朵,像点了串鞭炮似的,耳朵尖唰地红透了。
"再满嘴跑火车,往后英语作业别想找我借。"甘述眼刀飞过去,侯伟立马举手投降,在嘴边比划拉链动作。叶馨月和安好躲在车座后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甘述转身看向她,越看越觉得林知夏还像当年那样乖巧文静,又带着点小可爱。他轻声说着:"要说我啥时候喜欢上你的,得从那天说起。自打我记事儿起,上学就是上课睡觉打游戏比赛,每天过得特别没劲。可初一那年夏天,突然就遇见了个特别的人。那天热得能煎鸡蛋,我戴着黑鸭舌帽往梧桐大街走,准备找侯伟打篮球。路上碰见个小姑娘,可乖可乖地举着雪糕,笑着掰了一半给旁边的小妹妹。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后来初二竞赛又遇见你,本来想打招呼,结果你走的有些匆忙,没等我上前说上话就打车走了。再后来军训到现在,我眼神就再没离开过你。林知夏,我大概从那天掰雪糕开始就喜欢你了。你呢?是不是也对我一见钟情?"
林知夏安安静静听着,睫毛一颤一颤的。"我也是,刚才竞赛发言那些话都是说给你听的。你就是我要追的那束光,我也要为你发光。"
这话一出口,坐在附近的侯伟和叶馨月他们立马在车座垫上起哄吹起口哨。在一片嘘声中,林知夏听见甘述说:"咱们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情侣了,你可不能赖账。"
他说话的调调还是那样,清冷冷的像山涧泉水,偏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洋洋的却格外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