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天终于到了，月考成绩出来了。总成绩排名表贴在走廊公告栏那，同学们在打铃上课前都纷纷跑去看自己的排名。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卷过走廊，塑封的A3纸边角被胶带固定着，纸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几个扎马尾的女生挤在最前面，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小声欢呼，后排的同学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像极了被风吹动的芦苇丛。

毫不例外，林知夏他们几个也去了。男生个子高，不用往前挤也能看的到自己的排名，所以侯伟跟甘述就没往前凑了。甘述默背着英语课文，目光却跟着林知夏晃动的浅蓝色发带；侯伟单手插兜斜倚在消防栓旁，余光始终锁定三米外那个靓丽的身影。两人隔着半臂距离站在人群外围，看似漫不经心的姿态下藏着相似的心思——甘述用臂弯虚虚圈出安全区，每当有人莽撞后退就及时挡住；侯伟嘴上嚷嚷着"挤什么挤"，实则总在关键时刻用肩膀顶开冲过来的冒失鬼。安好没去看，安好今天请假了，说是前几天着凉感冒，在家休息，所以托林知夏帮他看看，手机发送告知就好。林知夏踮起脚尖时，看见安好的名字稳稳停在年级前三十的方格里，这才想起她上周在宿舍咳嗽着刷题到凌晨的模样，忙掏出手机对准名单按下快门，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报喜讯。

林知夏刚发完消息，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真的输了——全年级第二总分1000分。现在还没分文理科，所有科目加起来满分是1050。但甘述这次竟然考了1040分！离满分只差10分，这也太厉害了吧？不过想到之前打的赌，输了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到底会提什么要求呢？正发愁时，叶馨月拽着她就往教室跑："夏夏你考这么好还发什么呆呀？快走快走，马上打铃了！"

侯伟刚要跟上去，甘述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前头，不紧不慢地缀在她们身后。

"看完成绩就扔下我开溜是吧？你们太不够意思了！"侯伟扯着嗓子喊，校服袖子在走廊甩得哗哗响，"阿述！馨月！林妹妹倒是等等我啊！"

果不其然，侯伟最后一个到，被老师罚到教室后排黑板报旁边站着听课。偏偏这节是让他头疼的英语课，真够倒霉的。他后背贴着黑板报，冲林知夏和甘述的座位方向龇牙咧嘴："你俩跟叶馨月学坏了！见死不救算什么兄弟！"

甘述转着笔的手顿了顿，眼皮都不抬："腿短跑得慢怪谁。"

"我腿短？我身高都1米8了好吧，这能怪我？"侯伟耍赖似的用鞋尖踢了踢前桌椅子腿，"阿——"

"再这么叫试试。"甘述"啪"地把课本拍在桌上，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行行行，述哥，饶了我吧。"侯伟立刻举起作业本挡脸，活像见了猫的耗子。

林知夏和叶馨月攥着课本低头憋笑。甘述突然换了语气，直勾勾盯着林知夏。看得她有点懵，脸都红了，缩着脖子嘀咕："你老盯着我干啥？"

"是不是把什么事儿忘了？"甘述歪着脑袋追问。

"啥事啊？"

"咱俩的约定。"

林知夏瞬间反应过来："记得记得！你说要啥要求吧。"

"这周末跟我约会，别扯没时间，也不许找借口。"甘述笑得像只得逞的猫。阳光照在他脸上，那笑容显得更好看了。

"知道啦..."林知夏揪着书角，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旁边罚站的侯伟酸得直咧嘴，拖着长音起哄："噫——"。讲台上正写语法的英语老师猛回头："侯伟！你站墙角还不老实！"

英语课的下课铃还没响完，侯伟已经蹿到林知夏课桌旁，两根手指捏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晃悠："林妹妹快看，这可是我收藏的约会圣地！"油墨印着的奶茶渍在"摩天轮""鬼屋"几个字上晕开暧昧的粉红。甘述拎着保温杯从饮水机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撑在侯伟后颈："听说张老师找你订正月考卷？"

"卧槽！"侯伟弹簧似的蹦起来往办公室方向冲，校服衣摆带翻了叶馨月桌角的千纸鹤罐子。五颜六色的折纸星星撒了满地，林知夏弯腰去捡时，发现甘述不知何时也蹲在了身侧。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她发梢，在捡起的星星上轻轻哈气，沾着粉笔灰的指尖与她的影子在晨光里叠成双份。

"周六早上九点，我来接你。"甘述把星星放进她掌心时，指尖在纹路里藏了片银杏叶书签。

叶馨月憋笑憋得钢笔尖在错题本上洇开墨团，前排传来安好回复的消息提示音。林知夏慌忙解锁手机，看见对话框里跳出个裹着被子比耶的兔子表情包，紧接着弹出三条连续消息：

「恭喜夏夏冲进前五！」

「甘述的赌约我早猜到啦」

「记得带我试吃约会限定甜品哦」

窗外飘来桂花香的风掀起练习册，露出林知夏夹在单词本里的电影票。正拿着教案进门的班主任孙光突然驻足，镜片反光掠过她绯红的耳尖："某些同学，不要仗着月考进步就松懈啊。"

......

粉笔灰扑簌簌掉在讲台边，林知夏偷偷用橡皮擦压住被风吹得直飘的电影票。叶馨月瞄着孙老师转身写黑板，抓起自动铅笔在便签纸上刷刷几笔，画出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底下用花体字写着"约会作战计划"。她刚要把纸条推过去，后排突然"咚"地一声——侯伟脑门顶着墙壁装晕，校裤膝盖上还粘着刚才捡粉笔星星蹭的灰。

"个别同学啊。"孙老师突然用三角板敲了敲投影幕布，"想演戏就去话剧社排个够。"在全班哄笑声里，林知夏瞥见甘述在错题本边上画了朵六瓣桂花，铅笔阴影打得刚刚好，连花蕊上的绒毛都看得清。他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两声，草稿本却悄悄往她这边挪了半截。

课间操广播一响，蔫巴巴的侯伟瞬间活过来。他窜到林知夏座位旁要抢电影票，甘述早有准备似的甩出张物理竞赛报名表："你妈不是在找这个？"趁侯伟哀嚎着翻书包找手机，林知夏早被叶馨月拽到走廊拐角的紫藤花架下。秋千铁链上露水还没干，晃起来时细碎的光斑跳进她们紧握的手心。

"他约你看电影对吧？"叶馨月晃着白乐福鞋，鞋尖沾了片银杏叶，"安好半夜给我发攻略，说那家电影院门口的樱花冰淇淋车周三才开张......"话没说完，医务室方向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安好裹着薄荷绿毛衣走过来，鼻子还红通通的，怀里却抱着印满甜品店标志的文件夹。

三个女生的影子在鹅卵石路上叠成糖葫芦串时，甘述正靠在二楼栏杆上转学生卡。他在手机日历上划掉两个日期，又在"旋转木马夜灯秀"旁边画了个星星。侯伟大呼小叫的讨饶声从男厕所传来，混着保洁阿姨"别在走廊踢易拉罐"的吼声，惊飞了藏在芭蕉叶后的麻雀。

夕阳给电影票镶上金边那天，林知夏在鞋柜里发现浅蓝色礼盒，里头躺着新发带。银杏叶书签夹着的便签纸上，化学方程式画着画着变成了游乐园地图。她咬着草莓棒棒糖开锁时，身后梧桐树上突然掉下个锡纸包的糯米团——叶馨月从三楼窗户探出头，头发上的小铃铛被风吹得叮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