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周末,刘潇梧带着祁灼月和两个孩子回了趟老城区。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梧桐树叶在风中簌簌落下,铺了一地金黄,像极了初中时他们并肩走过的那条路。
“前面停一下。”祁灼月忽然开口,指着街角那棵歪脖子梧桐树,“我想去看看。”
刘潇梧把车停在路边,牵着她的手走进巷子里。梧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许多,树干上还留着当年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刘”和“祁”,被岁月磨得浅了,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还在呢。”祁灼月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声音里带着点恍惚。初三毕业那天,就是在这里,他们埋下了那两枚刻着名字的硬币,也埋下了少女不敢言说的心事。
小宝和小贝在树下追逐打闹,小贝被落叶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却没哭,反而抓起一把叶子往天上撒,笑得咯咯响。刘潇梧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拍掉她裤子上的土,忽然发现树根处有个小小的树洞。
树洞里塞着个塑料瓶,瓶身已经被阳光晒得发脆。
他伸手把瓶子掏出来,里面竟装着一沓折叠的纸条。最上面的那张字迹稚嫩,是他的笔迹,日期正是初三毕业那天:“祁灼月,等你考上重点高中,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祁灼月凑过来看,忽然笑了:“原来你那时候就想告白了?”
“嗯。”刘潇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结果你比我先考上,我就没敢说。”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后面的纸条都是高中时写的。有他考试失利时的沮丧:“今天又没考过祁灼月,她会不会觉得我很笨?”有他看到她和陈默说话时的醋意:“陈默为什么总找她问题目,自己不会看书吗?”还有一张写着:“听说祁灼月也报了南城大学,太好了。”
“你什么时候把这些塞进来的?”祁灼月的眼眶有些发热。
“高中每个周末都来。”刘潇梧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总觉得,把话藏在这里,你就会知道。”他顿了顿,指着其中一张纸条,“这张是你生日那天写的,我本来想送你钢笔,结果看到陈默送了你笔记本,就没敢拿出来。”
祁灼月拿起那张纸条,上面画着一支简单的钢笔,旁边写着:“希望祁灼月用它写作业时,能想起我。”她忽然想起高二生日那天,陈默确实送了本精装笔记本,而她回到家,发现书包侧袋里多了支没署名的钢笔,当时还以为是别人放错了。
原来一直是他。
“那这个呢?”祁灼月拿起最后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祁灼月,等我攒够钱,就请你吃遍南城的小吃。”日期是大学开学前,正是他打暑假工那段时间。
“后来请你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用那笔钱。”刘潇梧笑着说,“你还说我小气,只点了两碗牛肉面。”
“那时候不是怕你没钱吗?”祁灼月捶了他一下,嘴角却扬着笑意。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满地落叶上。小宝跑过来,举着片最大的梧桐叶:“爸爸,妈妈,你们看!”刘潇梧接过叶子,轻轻盖在小贝的头上,像给她戴了顶帽子,惹得小家伙笑得更欢。
祁灼月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正是陈默归还的那枚,刻着“月”字的那枚。她走到树洞前,把硬币放了进去,又塞了张刚写好的纸条:“陈默,谢谢你。”
刘潇梧明白她的意思,也拿出那枚刻着“梧”字的硬币,放了进去。有些遗憾或许无法弥补,但至少可以说声感谢。
离开时,刘潇梧把那个塑料瓶放回树洞,又用落叶盖好,像在守护一个珍贵的秘密。小宝问:“爸爸,我们还会来吗?”
“会的。”刘潇梧牵着他的手,回头看了眼那棵梧桐树,“等你们再长大点,爸爸就告诉你们,这里藏着爸爸妈妈的故事。”
车子驶离老城区时,祁灼月忽然收到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看到树洞里的硬币了,祝你们永远幸福。”
她抬头看向刘潇梧,他也正好收到同样的短信,两人相视而笑。不用问也知道,是陈默。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这个树洞,或许高中时,他也曾在附近徘徊,看着刘潇梧偷偷往里面塞纸条,只是从未戳破。
“他好像就在附近。”祁灼月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
“嗯。”刘潇梧点头,“但他不想见我们。”
有些守护,是退出,也是成全。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祁灼月把那沓纸条放进铁盒里,和陈默的信放在一起。刘潇梧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相框,里面是今天在梧桐树下拍的全家福——他抱着小贝,她牵着小宝,四个人的身后,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从未有过遗憾。
“放哪里?”他问。
“就放陈列架上吧。”祁灼月指着木盒和铁盒中间的位置,“这样,所有的故事就都在一起了。”
刘潇梧把相框摆好,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祁灼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当年没把我丢的硬币扔掉,谢你偷偷给我塞了那么多年硬币,谢你……一直都在。”
祁灼月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角,声音温柔而清晰:“刘潇梧,我也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陈列架上,给木盒、铁盒和相框都镀上了层银辉。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那些笨拙的守护与成全,终于在这个夜晚,找到了最圆满的归宿。
或许生活里总有缺憾,总有来不及说的再见,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些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就像那棵梧桐树,年复一年地落叶,又年复一年地发芽,见证着所有平凡而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