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柔软的深蓝色丝绒,轻轻盖在屋顶上。客厅里的灯光调得很暗,只有陈列架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照亮了全家福里每个人的笑脸。
“爸爸,我能弹会儿琴吗?”小宝抱着他的儿童吉他,仰着小脸问。这把吉他是刘潇梧特意找人定做的,尺寸比普通吉他小一圈,正好适合孩子的手臂长度。
“当然可以,不过要轻轻弹哦,妹妹已经快睡着了。”刘潇梧帮他调好琴弦,指尖划过琴弦试了试音,“哆——来——咪——”清脆的音符像水珠一样在房间里跳跃。
小宝认真地点点头,抱着吉他坐在地毯上,开始弹奏今天刚学的童谣。他的手指还不太灵活,偶尔会按错弦,发出“滋啦”的杂音,但小家伙一点也不气馁,皱着眉头重新来,那副严肃的小模样逗得祁灼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妈不许笑!”小宝鼓起腮帮子,“等我练熟了,要弹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听呢!”
“好,妈妈不笑了,我们小宝最棒了。”祁灼月走过去,帮他把滑到鼻尖的吉他背带往上提了提,“要不要妈妈陪你一起唱?”
“要!”
母子俩一弹一唱,虽然节奏时而错乱,音调也时常跑调,但那份热闹的温馨却像温水一样漫过整个房间。刘潇梧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手里转着那枚刻着“梧”字的硬币,忽然觉得,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有暖灯,有琴声,有身边人。
不知过了多久,小宝的眼皮开始打架,手指也慢了下来,最后“咚”的一声,头歪在吉他上睡着了。祁灼月小心翼翼地把吉他从他怀里抽出来,刚想抱他回房间,却被刘潇梧拦住了。
“让他在这儿睡会儿吧,地毯软和。”他拿来一条小毯子,轻轻盖在小宝身上,“你看,他刚才弹到那句‘月亮圆又圆’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祁灼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宝的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嘴角微微翘着,大概是在梦里还在弹琴呢。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是班级群里的消息,班主任发了明天要带的教具清单。
“对了,明天要带树叶标本,咱们家还有空白标本册吗?”
“应该在书房的第二个抽屉里,我去拿。”刘潇梧起身走向书房,经过陈列架时,目光落在了那枚“月”字硬币上。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在硬币上流转,像一层薄薄的银霜。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有一次晚自习停电,全班同学都在欢呼,只有祁灼月在借着手机闪光灯看标本册。他当时偷偷凑过去,看到她正在贴一片银杏叶,叶片上还写着很小的字:“今天的风很舒服,刘潇梧跑八百米的时候摔了一跤,样子好傻。”
原来那时候,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和他有关的小事。
“找到了吗?”祁灼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来了。”刘潇梧拿着标本册走出去,正好看到祁灼月在给小贝盖毯子——不知什么时候,小贝也抱着她的布娃娃在沙发角睡着了,布娃娃的手里还攥着半片捡来的梧桐叶。
“你看,这兄妹俩,连睡觉姿势都一样。”祁灼月笑着指了指两个孩子,“都是小懒虫。”
刘潇梧把标本册放在茶几上,忽然提议:“要不我们也来做个标本吧?就用今天从老城区捡的梧桐叶。”
“好啊!”祁灼月眼睛一亮,“正好可以教小宝,标本不是只有干巴巴的样子,还能做成好看的装饰。”
两人坐在地毯上,借着小夜灯的光开始忙碌。刘潇梧负责修剪叶片,祁灼月则拿出水彩笔,在叶面上画小小的月亮和星星。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像一条条细细的路,通向回忆里的每个瞬间。
“你看这片,”刘潇梧举起一片边缘有点卷曲的叶子,“像不像你高三那年,在操场边捡给我的那片?你当时说‘这片叶子的形状像不像你写的作文结尾?总是歪歪扭扭的’。”
祁灼月笑着捶了他一下:“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写作文都急着去打球,最后一段永远草草收尾!”
他们一边聊,一边把做好的标本贴进册子里,不知不觉就贴满了一页。刘潇梧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是他当年塞在树洞、后来被祁灼月发现的那张:“今天祁灼月穿了件黄色的外套,像小太阳一样,我不敢跟她说话。”
“你当时明明跟我说了话的!”祁灼月抢过纸条,“你问我‘这道数学题是不是选C’,其实那道题你早就会做了,对不对?”
刘潇梧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月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会动的剪影画。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近处是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真好啊。”祁灼月靠在刘潇梧的肩膀上,轻声说。
“嗯,真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手里的梧桐叶标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做一页,等册子填满了,就再买一本。”
“拉钩。”
“拉钩。”
两只手在月光下勾在一起,像当年在梧桐树下,他们悄悄勾着手指约定要一起考上南城大学那样,认真而郑重。
夜渐渐深了,小夜灯的光晕里,标本册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里面夹着的不仅是树叶,还有一整个闪闪发光的青春。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做的事,好像都在这温柔的夜色里,慢慢酿成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