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茶馆雕花木窗，漏下几道细碎的光斑，落在马嘉祺新换的藏青长衫上。他坐在靠窗的竹编椅上，手里捏着半杯冷掉的碧螺春，目光却没焦点地落在街对面那家卖油饼的铺子上。
铺子老板是个络腮胡大汉，正光着膀子揉面，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鼓一鼓的。油锅滋滋作响，金黄的油饼在里面翻滚，香气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马嘉祺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脸有点发烫。在涌泉寺吃了二十年斋饭，清心寡欲，从没觉得食物的香气能勾人勾得这么厉害。
"饿了？"丁程鑫端着一碟桂花糕从后厨出来，身上换了件月白色对襟短褂，更显得肤色白皙。他把碟子往马嘉祺面前一放，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对面，"这是今早新做的，尝尝？"
马嘉祺看着碟子里粉雕玉琢的桂花糕，上面还撒着金黄的桂花，甜香扑鼻。他喉头动了动，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佛..."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了。他已经还俗了，不再是那个日日吃斋念佛的马住持了。
丁程鑫挑了挑眉，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自己嘴里，细嚼慢咽，故意发出"唔"的满足声："涌泉寺的素斋，怕是比不上这俗世的甜软糯香吧？"他看着马嘉祺紧绷的下颌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放心，吃了不犯戒。你现在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我知道。"马嘉祺的声音有点闷。道理他都懂，可二十年来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就像他现在明明穿着长衫，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老想把衣摆下摆掖进腰带里，跟穿僧袍时一样。
丁程鑫没再逼他，转而说起正事："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马嘉祺警惕地看着他。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天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到了你就知道了。"丁程鑫卖了个关子，把最后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吧，早去早回。"
马嘉祺跟着丁程鑫出了茶馆。时值初夏，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谈笑声、车马声不绝于耳，热闹得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跟在丁程鑫身后半步，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和尚，紧紧抓着前面人的衣角。
丁程鑫感觉到了，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没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
两人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巷子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遮住了大半阳光，显得有些阴凉。丁程鑫在一扇不起眼的朱漆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开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收拾得干净整洁，院子中间有棵很大的石榴树，枝繁叶茂，已经挂上了几个小小的石榴。
"这是哪儿？"马嘉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院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墙角放着几盆兰花，清淡雅致，倒不像丁程鑫会喜欢的风格。
"我的另一个住处。"丁程鑫领着他往里走，"偶尔会来这边清静清静。"他推开正屋的门，"进来吧。"
屋里光线有点暗，丁程鑫走到墙边打开窗户，阳光涌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马嘉祺这才看清，屋里竟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一个巨大的书架，占满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从线装古籍到新式洋装书，应有尽有。
"你...喜欢看书？"马嘉祺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丁程鑫就是只招摇过市、不务正业的狐狸，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多藏书。
"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罢了。"丁程鑫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像是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最高一层抽出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线装书，转身递给马嘉祺，"看看这个。"
马嘉祺接过书，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一个模糊的狐狸印记。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纸张已经有些脆了，上面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书。
"这是..."
"我母亲留下的日记。"丁程鑫的声音有些低沉，"里面记录了一些关于我们狐族和涌泉寺的事情。"
马嘉祺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着丁程鑫："你母亲...和涌泉寺有关？"
丁程鑫点点头，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我母亲曾经在涌泉寺待过一段时间。"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烧经夜那晚，不止你捡到了我的尾巴。"
马嘉祺的呼吸一窒，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母亲就是在涌泉寺认识了一个僧人。"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们相爱了，可是人妖殊途，更何况对方是出家人。后来寺里发现了这件事，要处死我母亲。那个僧人...也就是我父亲，为了救她，偷了寺里的一件圣物，带着我母亲逃了出来。"
马嘉祺惊得说不出话来。涌泉寺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他从小在寺里长大，从未听师父或者其他僧人提起过。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被追上了。"丁程鑫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为了保护我母亲和刚出生的我，我父亲...死了。我母亲带着我东躲西藏，没过几年也郁郁而终了。她临终前告诉我，一定要找回那件被偷走的圣物，洗刷她和父亲的污名。"
"那件圣物是..."
"佛骨舍利。"丁程鑫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也就是你脖子上戴的那条佛骨链的核心。"
马嘉祺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佛骨链，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烫得吓人。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师父传给他的普通法器，没想到竟然是寺里失窃的圣物。
"我师父...他知道这件事吗？"
丁程鑫点点头："老住持不仅知道，当年还是他放走了我母亲。"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马嘉祺脑海中炸开。他看着丁程鑫，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接近我，不仅仅是为了找回你的尾巴，更是为了..."
"为了佛骨舍利。"丁程鑫打断他，语气平静，"但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我发现我父亲的死，可能并不像我母亲说的那么简单。"
马嘉祺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丁程鑫，突然觉得眼前这只狐狸变得有些陌生。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你师父的死，也和这件事有关。"丁程鑫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马嘉祺心上，"烧经夜那晚，有人想趁乱偷走佛骨舍利，被你师父发现了。他们打斗起来，你师父受了重伤，不久后就圆寂了。"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马嘉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抓着丁程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
丁程鑫没有挣脱，任由他抓着。他看着马嘉祺通红的眼睛，心里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急，我们会查出来的。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我母亲的日记里，可能藏着线索。"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松开丁程鑫的胳膊，看着自己抓出来的红印，有些歉疚："对不起。"
"没事。"丁程鑫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我们现在是同伴，不是吗？"
马嘉祺点点头，重新低下头翻看那本日记。日记里的字迹娟秀，记录着一个狐妖在涌泉寺的点点滴滴，有对佛法的感悟，有对寺里生活的好奇，还有...对那个僧人的爱恋。字里行间，充满了少女的羞涩与甜蜜，看得马嘉祺心里酸酸的。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突然，其中一页上的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今日月圆之夜，他带我去了藏经阁顶楼，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寺庙的夜景。他说，待他修成正果，便还俗娶我。我知道这是奢望，人妖殊途，更何况他是佛门弟子。但我还是忍不住幻想，幻想我们能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马嘉祺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夜晚，一个美丽的狐妖依偎在年轻僧人的怀里，憧憬着不可能实现的未来。
"这里。"丁程鑫指着日记后面的一页，"你看这段。"
马嘉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寺里的长老似乎发现了我们的事，最近对他看管得很紧。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让我带着孩子去找'那个人'，他会帮我们。'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那个人？"马嘉祺皱起眉头，"日记里有没有提到名字？"
丁程鑫摇摇头："后面就没有了。我母亲似乎没来得及写完。"
马嘉祺合上日记，心里充满了疑问。这个"那个人"会是谁？难道是当年知道内情的人？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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