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被拽出去时，后背蹭翻了输液架。金属支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震得窗台的雪簌簌往下掉。他盯着自己手心的血迹，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天——宋亚轩抱着琴谱撞倒他，谱子散了一地。
"病人出现室颤！"医生的喊声穿透帘子。
马嘉祺猛地冲回去，却被张真源死死抱住。他挣扎着踢翻椅子，指甲掐进对方手臂留下的月牙印渗出血珠。
"你疯了吗！"张真源松开手就捂他流血的手背，"他刚..."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马嘉祺甩开对方的手，抓起外套就往电梯跑，"去音乐厅！"
暴风雪在窗外咆哮。马嘉祺在空荡的琴房里翻找，琴凳翻倒时砸出巨响。他掀开天鹅绒琴罩，指尖扫过琴键带起一串杂音。这架施坦威还是新的。宋亚轩总说手感不对，却每次都坐在这里弹完最后一曲。
拉开琴凳下的暗格时，掉出来一堆便签纸。全是他的字迹。
"今天他说想吃烤红薯，可我只买了奶茶"
"他说冷的时候，我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他弹错音时，我假装没听见"
马嘉祺把纸条攥成团塞进口袋，转身撞见门口站着的经纪人。那人手里抱着黑色文件袋，雨水顺着西装裤往下滴。
"亚轩父母那边..."
"烧了。"马嘉祺抓起琴盖上的雨衣就往身上裹，"所有海外演出全部推掉。"
"可是马先生..."
"我现在就要去冰岛！"
经纪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琴房门猛地撞开的力道震得后退半步。张真源拎着湿透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箱角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机票改签好了。"他把毯子裹在马嘉祺发抖的肩膀上，"但你要先吃药。"
药片在掌心晃动，马嘉祺突然想起昨晚那串数字。他翻开宋亚轩的手机相册，搜索日期：19970520。照片定格在他们重逢那天。宋亚轩靠在琴房门边笑，怀里抱着那本《极光》的原版乐谱。
"找到了吗？"张真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嘉祺没回答。他盯着照片角落里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等你来拉给我听。
窗外的雪更大了。琴房顶灯忽明忽暗，马嘉祺突然听见遥远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他在催我了。"马嘉祺把手机贴在胸口，"我们走吧。"
出租车在暴风雪中颠簸了四十分钟。马嘉祺全程抱着琴谱，指节发白。张真源坐在副驾驶，手机不断震动，来电显示从经纪人变成了他父亲。
"到了。"司机用冰岛语嘟囔了一句，又补上英语，"音乐厅今晚没演出。"
马嘉祺推开车门时，雪灌进领口。他仰头看见玻璃穹顶在风雪中泛着幽蓝的光，像沉在海底的水晶棺材。宋亚轩总说这里晚上有极光，可每次排练完都是凌晨，他们只能趴在天台上看远处的光带。
"锁死了。"张真源试了试侧门，金属把手结着冰碴。
马嘉祺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最末端那枚银色的小钥匙是三年前拿到的，当时宋亚轩说："万一哪天你想来看星星，可以自己来。"他说这话时正在调试钢琴，背对着门口，琴键按到升C调就卡住了。
"后门。"马嘉祺把琴谱塞进外套内袋，"储物间有个通风口。"
积雪盖住脚印的速度比他们前进得还快。绕到后巷时，马嘉祺看见那扇熟悉的铁门半开着，门锁挂着但没扣紧。宋亚轩失踪那天穿的是室内拖鞋，监控拍到他赤脚踩过这片积雪。
张真源先钻进去。他的手电筒扫过墙面，照出歪歪扭扭的划痕。马嘉祺认出那是琴谱上的音符符号——宋亚轩总爱随手记下灵感。地面散落着几片碎玻璃，边缘还沾着暗红痕迹。
"小心。"张真源伸手扶他跨过门槛。
琴房的冷气扑面而来。马嘉祺摸到开关就按，顶灯闪了两下亮起来。施坦威钢琴安静地立在中央，琴盖合着，但琴凳被掀翻在地。
"他来过。"马嘉祺指着琴键上的一道划痕，"上周三晚上。"
张真源蹲下身查看琴凳腿。其中一根有明显裂痕，像是重摔过。他抬头时，马嘉祺正打开琴盖。黑白键上积着薄灰，唯独中央几个音符干干净净。
"他在这里弹过。"马嘉祺的手指抚过那几个琴键，"化疗后手指会麻，他肯定练了很久。"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来电。马嘉祺盯着屏幕，直到震动停止。他转身拉开琴凳下的暗格，里面躺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上有字迹：给我最好的朋友。
张真源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医生发来的最新消息：病人出现肝性脑病症状。
"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马嘉祺拆开信封，纸张发出脆响。宋亚轩的字迹比平时潦草：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又失败了。这次不是演奏会，是人生。记得你说要和我去冰岛看极光吗？其实我偷偷买了两张票，日期是..."
他念到这里突然停住。张真源看见他瞳孔收缩，像是被什么刺到。
"怎么了？"
马嘉祺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口袋："走吧。"
"还没看完？"
"够了。"他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我们该回医院了。"
风雪更大了。马嘉祺的手刚碰到门把，琴房顶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琴键被按响的声音——只有一个音符，持续而颤抖。
"你听见了吗？"张真源的手电筒照向钢琴。
琴键确实在动。最中间的C键，一下、两下、三下...
马嘉祺冲过去抓住那只还在敲击的手。皮肤冰冷，指尖青紫，指甲缝里残留着血渍。
"你疯了吗！"他喊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在哭，"你不是昏迷了吗？"
宋亚轩靠在墙角，衬衫前襟全是血迹。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你...来了。"
"救护车！"马嘉祺转身大喊，却发现张真源已经拨通了电话。
宋亚轩的手指还在抽搐。马嘉祺低头看见他手腕上的伤疤又裂开了，血滴在琴键上，像一颗颗黑珍珠。
"为什么..."马嘉祺咬住下唇，"为什么要来这里？"
"极光..."宋亚轩喘着气，目光望向琴房顶部的天窗，"你说...要拉给我听..."
外面的风雪声突然变小。马嘉祺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他握紧宋亚轩的手，发现对方掌心里攥着一张便签纸：
"今天他说想吃烤红薯，我偷偷买了，放在琴凳底下。"
纸条背面还有行小字：别放弃，再试一次。
琴键上的血珠开始凝固。马嘉祺突然听见遥远的轰鸣声，像是冰川在移动。他抬头看向天窗，发现夜空中隐约浮现出绿色光带。
"你看..."他贴在宋亚轩耳边轻声说，"极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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