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蓝灯在风雪中旋转。马嘉祺的手指还残留着宋亚轩掌心的温度,可人已经被抬上担架。他看见医护人员剪开那件染血的衬衫,露出手腕上狰狞的旧疤。
"体温35.2,血压70/40!"
"准备加压输液!"
张真源拉住他的胳膊:"别挡道。"声音很稳,手却在抖。
马嘉祺被拽到走廊尽头。玻璃窗外,绿色光带正穿透云层。他想起宋亚轩总说极光像钢琴键流淌出的旋律,现在那些光斑映在雪地上,像是散落的琴谱。
"肝性脑病加上失血过多。"张真源靠在墙上,领口松了半边,"这次比上次严重。"
"上次?"马嘉祺猛地抬头。
张真源闭了嘴。远处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像某个音符卡在高音区。
护士抱着文件跑过,马嘉祺突然抓住她的袖子:"他之前来过几次?"
"什么?"
"宋亚轩,最近三个月。"他喉结滚动,"不是住院记录,是...偷偷来的那种。"
护士看了眼表:"上周三、上个月初七、再往前..."她翻着夹板上的便签纸,"总共七次夜班急诊。都是同一个医生接诊。"
"谁?"
"贺医生。但现在他在冰岛分院..."
马嘉祺转身就往电梯跑。风雪扑在脸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经纪人第十二次打来。
"马先生!婚礼策划师说..."
他按下关机键。雪地上脚印清晰可见,是宋亚轩赤脚留下的痕迹。从琴房到医院后门,一共四百二十步。
急诊室蓝灯依然亮着。马嘉祺站在门口,听见帘子后面有人喊:
"准备肾上腺素!"
"瞳孔扩散了!"
张真源想拦,却被他甩开。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宋亚轩的脸在氧气面罩下泛着青紫。监护仪的波浪线剧烈起伏,像弹奏到高潮的乐章。
"电击!360焦耳!"
护士掀开蓝色布帘的瞬间,马嘉祺看见宋亚轩手腕内侧的旧伤疤裂开了,暗红血液顺着静脉流向心脏。那是他去年生日送的手链留下的印记。
"充电完成!"
"Clear!"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像琴弦绷断的声音。
"恢复窦性心律了!"
马嘉祺靠在墙上慢慢滑坐。掌心贴着冰凉的瓷砖,恍惚间又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天。宋亚轩摔碎了琴凳,他说要重新学琴,后来才知道那天是确诊的日子。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张真源正在撕开咖啡罐的拉环,铝皮划破指尖。
"三年前他就开始自残。"马嘉祺盯着对方渗血的手指,"化疗反应没那么严重,对吗?"
"他求我们别说。"张真源把咖啡递过去,"每次发作完都说是练琴伤的。"
"还有呢?"
"肝移植配型失败三次。上周做PET-CT,发现腹膜转移。"
马嘉祺站起身。咖啡洒在裤子上,烫得惊人。
"我要见主刀医生。"
"在冰岛。"
"订最早航班。"
"可是他..."
"立刻订票!"马嘉祺抓住张真源的衣领,"机票不是问题,对吗?宋亚轩早就买了两张。"
张真源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十年前也是这样,当宋亚轩第一次割腕,马嘉祺就是这副模样——像要把全世界撕碎。
"明天早上八点有班机。"他解开被掐皱的领带,"我陪你去。"
风雪更大了。马嘉祺走进病房时,宋亚轩还在昏迷。他翻开对方的手掌,发现指甲缝里嵌着琴键上的黑漆。那是施坦威立式琴特有的颜色。
"你总是嫌手感重。"他轻声说,拇指擦过那些裂痕,"其实新琴早该换了。"
护士进来换吊瓶。马嘉祺注意到床头柜抽屉微微开着,露出半截牛皮纸信封。和琴房里那封一样,角上画着个小小的音符。
"别动。"张真源按住他的手,"等他醒来。"
"如果醒不来呢?"
"那就永远带着这个疑问。"
窗外传来直升机降落的轰鸣。马嘉祺想起宋亚轩最爱的那段《极光》,最高音落在升F调。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排练,宋亚轩弹到这里都会停顿很久。
"我要去趟音乐厅。"
"现在?"
"取他的东西。"
风雪中,马嘉祺独自回到琴房。手电筒光束扫过琴键,那颗颗血珠已经凝固成褐色。他打开琴凳暗格,发现更多便签纸:
"他说冷的时候,我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今天他说想吃烤红薯,我偷偷买了"
"他弹错音时,我假装没听见"
纸条背面全是日期。最近的一行写着:19970520——他们重逢那天。
"原来你记得每个细节。"马嘉祺把纸条收好。风从通风口灌进来,掀起琴谱一角。泛黄的乐谱上,某段旋律被反复标注力度记号:ppp→fff→ppp。
就像心跳的轨迹。
出租车碾过积雪时,马嘉祺突然让司机停车。他看见街边小店里亮着橘色灯光,橱窗上贴着"热饮半价"。宋亚轩失踪那天,就是在这里买了杯奶茶。
"两杯原味烤奶,少糖。"他掏出冰岛克朗,"多加珍珠。"
店员奇怪地看着这个浑身是雪的男人。马嘉祺捧着纸杯走进风雪,热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
病房里,宋亚轩的睫毛颤动。马嘉祺把温热的杯子贴在他掌心。
"你说要拉给我听的。"他轻声说,"现在轮到我了。"
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天花板上,像浮动的极光。马嘉祺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听到了吗?"
宋亚轩的手指微微蜷缩。马嘉祺凑近时,听见极其细微的声音:
"烤红薯..."
"没有。"他笑着落下泪,"但有你最爱的烤奶。"
窗外,绿色光带正缓缓流动。像某个未完成的乐章,等待最后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