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发动车子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没有看，只是把车缓缓开出停车场。后视镜里还能看到那栋老房子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楼上的阳台角落，严浩翔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封信。
贺峻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但指节已经泛白。他想起林思妍说的那些话——“你不是亲生儿子”、“你妈是第三者”、“她不是病死的”。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针，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可他知道，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严浩翔刚才的表情。
那个眼神，像是害怕。
怕他会因为这些事动摇，怕他会因为这些事离开。
贺峻霖抿了抿嘴唇，脚下的油门轻轻踩下，车子驶上主路。
严浩翔站在阳台上，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信，指尖慢慢抚过“爱你的妈妈”几个字。
贺峻霖刚才说：“你就是我的家。”
这句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回荡，像是某种承诺，又像是某种救赎。
可他还是怕。
他怕贺峻霖会为了他，把自己逼得太紧。
他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贺峻霖的坚持。
他怕外面的世界太吵，会把他从贺峻霖身边带走。
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到是一条信息。
“回家的路上。”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按下锁屏键。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李辰和周若雪上来了。
“他走了？”李辰问。
严浩翔点头。
“我们得盯紧点。”周若雪说，“林思妍那边还在发东西。”
“她不会就此罢休。”李辰皱眉，“她已经输了，但她还想再赌一把。”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把信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他转身走进屋里，关上阳台门。
风铃还在响，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贺峻霖的车开得很稳。
城郊的路空旷，路灯昏黄，偶尔有飞蛾撞在车灯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他想着林思妍刚才的样子。
她哭了。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爸临终前最遗憾的事，是他没能亲自告诉你，你是被爱着的。”
贺峻霖说完那句话就走了。
他不想再听她解释，也不想再看她哭。
因为他知道，有些人一旦开始哭，就会停不下来。
他开着车，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琴房练琴的日子。
那时候她穿着长裙，头发披在肩上，坐在钢琴旁边，弹着《月光奏鸣曲》。
他说：“妈，我以后要当演员。”
她说：“好啊，那你就要演好每一个角色。”
他说：“我不想演戏了。”
她说：“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问：“如果我想做的事，别人不喜欢呢？”
她笑了：“那你就让他们喜欢。”
那一刻，他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只有她的声音，像阳光一样照进来。
林思妍站在琴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封信。
她的眼泪已经干了，脸上的妆也被泪水冲花了。
她看着贺峻霖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父亲讨回公道。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手指微微发抖。
信上写着：“我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我一直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她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是第三者的孩子。
她是养女。
而那个真正的第三者，是贺峻霖的母亲。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其实她才是那个闯入别人生活的外人。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原来她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她把信折好，放进包里。
然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她低声说，“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谁？”
“贺峻霖。”
贺峻霖快到市区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周若雪。
他接起来。
“林思妍刚刚又发了一条动态。”周若雪说，“她说她愿意撤回之前的内容，前提是你要公开道歉。”
贺峻霖冷笑了一声。
“她疯了。”他说。
“她可能真的有点乱了。”周若雪顿了顿，“但她手里还有别的东西。”
“比如？”贺峻霖问。
“她说她有你妈妈生前写的另一封信。”
贺峻霖的手指一顿。
“她想干什么？”他问。
“她想用这封信，换一个真相。”周若雪说，“她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妈到底为什么自杀。”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
“她拿错了信。”他说，“她不知道那是写给我爸妻子的。”
“那她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你妈写的？”周若雪问。
贺峻霖看着前方的红灯，轻声道：“因为她爸临终前，只写了我和我妈的名字。”
周若雪愣了一下。
“你是说……”她声音低了下来。
“她爸一直都知道她是养女。”贺峻霖说，“所以他才会想补偿她。”
“所以林思妍以为你妈是第三者？”周若雪终于明白。
“她以为我妈害死了她妈。”贺峻霖说，“但她妈才是那个主动放弃亲生孩子的女人。”
周若雪沉默了几秒。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让她继续发。”贺峻霖淡淡地说，“等她发完，我再告诉她，她妈当年为什么选择放弃。”
周若雪轻轻吸了口气。
“你真不怕她？”她问。
“我怕。”贺峻霖说，“但我更怕严浩翔因为这些事难过。”
周若雪没说话。
她知道贺峻霖说的是真的。
他不是不怕林思妍。
他只是更在乎严浩翔。
严浩翔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
周若雪刚打完电话过来，告诉他林思妍又要发内容了。
他没有打开微博，也没有看任何热搜。
他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墙上的钟。
滴答、滴答。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想起贺峻霖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就是我的家。”
他突然站起来，拿起外套。
“我要出去一趟。”他对李辰说。
“去哪儿？”李辰问。
“去找他。”严浩翔说，“他现在肯定还没回家。”
李辰看着他，没拦。
“你确定？”他问。
严浩翔点头。
“我去接他。”他说，“他开车回来，可能会绕路。”
李辰笑了笑。
“行吧。”他说，“我陪你去。”
贺峻霖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
他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李辰的车。
然后，他看到了副驾驶上的严浩翔。
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绿灯亮了。
他松开刹车，车子缓缓起步。
对面的车也跟着动了。
他们在十字路口交错而过。
贺峻霖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车，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严浩翔一定在找他。
而他也确实，不想让他等太久。
林思妍坐在琴房里，看着手机屏幕。
她已经准备好发布新的动态。
但她没有按下去。
她看着自己写好的文字：“我愿意撤回所有言论，只要贺峻霖能告诉我，我妈为什么要放弃我。”
她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把内容删掉了。
她站起身，拿起包，走出琴房。
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抬头看了看天。
星星很少，云层很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她低声说，“我决定放下这件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确定？”对方问。
“嗯。”她说，“我该走了。”
贺峻霖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
他推开门，看到严浩翔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怎么不去接我？”他问。
“我去了。”严浩翔抬头看他，“我们在路口错过了。”
贺峻霖笑了笑。
“我看见你了。”他说。
“你也看见我了？”严浩翔愣住。
贺峻霖点头。
“那你怎么不停车？”严浩翔问。
贺峻霖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因为我急着回家。”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儿等我。”
严浩翔眼眶红了。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说什么都让我没办法拒绝。”
贺峻霖笑了。
“因为我了解你。”他说，“你喜欢温暖的地方。”
严浩翔靠在他怀里，轻轻抱住他。
“你也是。”他低声说，“你也是我的家。”
贺峻霖轻轻拍着他的背。
门外，风铃还在响。
像是在说：欢迎回家。
贺峻霖睡到一半被手机震动吵醒。
他摸到手机时，严浩翔正背对着他蜷在床边，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窗帘缝隙里透进几缕晨光，把地板染成淡金色。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七分。
来电显示是周若雪。
贺峻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路过客厅时，看到沙发上的外套还搭在扶手上，昨天回来得太晚，谁都没顾得上收。
他走到厨房才接起来。
“你那边有动静。”周若雪的声音透着疲惫，“林思妍凌晨三点发了一条微博。”
贺峻霖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冲进玻璃杯。
“说了什么？”他问。
“没说内容。”周若雪顿了顿，“但她配了一张照片。”
屏幕亮起的瞬间，贺峻霖的手指停在半空。
那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清秀，开头写着“给小妍的妈妈”。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母亲写给林思妍的信。
这封信，是母亲写给父亲妻子的。
林思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在评论区写了句话：“原来我连这封信都不该拥有。”
贺峻霖闭了闭眼。
“她还在发疯。”他说。
“不是。”周若雪声音低了些，“她这次没带节奏，也没@任何人。只是单纯发了这张图。”
贺峻霖看着水杯慢慢被注满，水面映出他的脸。
“她开始怕了。”他说。
“她不该怕你，她该怕的是她爸临终前的沉默。”周若雪说，“他明明知道真相，却一直瞒着她。”
“她现在知道了。”贺峻霖放下水杯，“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要回应吗？”周若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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