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协议

**早晨6:42，舞蹈室**

秦妙扶着把杆压腿，动作缓慢而专注，可后腰的纹身却突然传来一阵隐隐作痛。汗水早已浸透了练功服的后背，布料紧贴着皮肤，摩擦过那处新鲜的伤口，像细密的针尖戳在敏感的神经上。她对着镜子微微侧身，小心翼翼地掀起衣角——蓝色墨水晕开了一小片，如同揉皱的星空般模糊不清。即便如此，纹身的线条依旧清晰：一对缠绕着荆棘的芭蕾舞鞋，鞋尖轻轻抵着一枚小小钢琴键图案，精致而冷冽。

“嘶——”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发烫的皮肤。昨晚张泽禹的动作明明很轻，可现在整个后腰都已经浮肿起来，像是不堪重负的地基塌陷了一角。

门把手突然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秦妙慌忙放下衣摆，但因为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疼痛顺着脊椎直冲头顶。她咬住下唇，迅速转身时，脸上已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清冷表情。

林忆柔推门而入，双手抱着两杯豆浆，目光却径直落在秦妙后腰洇出的那一抹蓝色痕迹上。

林忆柔哇哦——

她吹了一声口哨，声音拖得悠长又戏谑。

林忆柔我们的冰山美人昨晚去干嘛了？纹身？还是别的什么？

秦妙伸手去接豆浆，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位，让镜子的反光遮住了自己的后背。

秦妙练功受伤，涂了药膏而已。

林忆柔药膏？

林忆柔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到她汗湿的颈窝，气息温热而带着淡淡的椰奶味道。“闻起来像……”她的指甲划过秦妙的腰际，正好刮到纹身的边缘，“墨水？”

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秦妙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秦妙别碰！

林忆柔眨眨眼，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惯常狡黠的模样。

林忆柔你知道吗？张泽禹今天请假了。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学生会群里的消息疯狂刷屏。“学生会主席从不在重要活动前缺席，可今天他居然……”

秦妙松开了手，指尖沾到一点蓝色颜料。她心里略显慌乱，匆匆抛下一切，跑向舞蹈更衣室。

秦妙站在全身镜前，侧身打量着后腰部位的纹身。一夜过去，线条边缘微微泛红，荆棘缠绕玫瑰的图案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艳丽，仿佛某种危险与脆弱交织的艺术品。她系紧舞裙的腰带，布料擦过伤口时带来一阵刺痛。原来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在皮肤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林忆柔秦妙！校医来抽查了！

林忆柔的声音骤然拔高，紧接着推门而入，手里晃着一叠表格。

林忆柔说是有人举报，检查校规第17条违规行为。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秦妙后腰露出来的一截蓝色纹路上。

这时，林薇带着校医闯了进来。

林薇就是她！

林薇的指甲直接刮过秦妙后腰的纹身，语调里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得意：“违反校规第17条，永久性纹身！”

然而，靛蓝色的颜料在她指甲下裂开，像干涸的河床一样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尚未愈合的淤青。秦妙疼得弓起背，只听见校医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纹身，是创伤性皮下出血。”

镜子里，原本精美的荆棘图案已经扭曲变形，蓝色的色料混合着组织液，形成诡异的龟裂纹路。消毒水的气味刺激得秦妙眼眶发红。校医用镊子夹起棉球，正擦拭她腰上残余的颜料。

“医用色料里掺了龙胆紫。”校医举起染蓝的棉球对准光线，“用来掩盖软组织损伤？”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这种自残行为会导致舞蹈队除名吧？”

门猛然被撞开。张泽禹冲了进来，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的条形码纹身——如今秦妙已然知道，那是用来遮盖静脉注射痕迹的伪装。他手里攥着一瓶特制药膏，标签被刻意撕掉了一大半。

张泽禹让开。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胸前的学生会主席徽章晃动着，像是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旗帜。

张泽禹她这个伤需要特殊处理。

校医的钢笔悬停在处分表上方，语气变得严肃：“张同学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张泽禹我打的。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仍在渗血的荆棘纹身，“前天排练厅，我把她撞在把杆上了。”

秦妙猛地抬头，目光复杂地盯住他。

储物间里，张泽禹用酒精棉擦掉了她腰上最后一点颜料。真实的淤青显露出来——不是撞击造成的伤痕，而是长期佩戴舞蹈护腰导致的压力性溃疡。

张泽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涂抹药膏的动作轻柔而又克制，冰凉的膜覆盖住伤口。

张泽禹这种伤……至少积累三个月了吧？

秦妙抓住他正在上药的手，将他掌心翻转向上。静脉注射的针孔在条形码纹身下若隐若现，像藏匿于阴影中的秘密。

秦妙那你呢？止痛针打了多久了？

沾血的棉球从操作台滚落，张泽禹突然将她按在药品柜前亲吻。碘伏瓶被撞倒，棕色液体顺着柜门蜿蜒流淌，宛如一条无声的河流。

秦妙狠狠咬破了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开来，混杂着熟悉的药味。

放学铃响过七遍之后，张泽禹才松开她衬衫的下摆。药膏在皮肤上形成透明薄膜，遮住了所有的伤痕。

张泽禹今晚别去纹身店。

他系学生会领带的手指稳定如常，仿佛刚才失控的是另一个人。

张泽禹你的伤口会裂开。

秦妙将金属钢琴挂件塞回他手心，指甲轻轻划过他锁骨处渗血的荆棘图案。

秦妙那就在琴房。给我看真的纹身——不是这种遮掩针眼的临时图案。

走廊监控拍到的画面里，学生会主席和舞蹈生一前一后走向艺术楼。没人看见阴影中交缠的手指，也没人发现张泽禹后颈新露出的纹身——极小的一串音符，正是秦妙的名字全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