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雪篆

冰晶在睫毛上凝结成霜，宁长安呼出的白气还未升到篷顶就冻成冰粒。北冥的寒风裹着雪砂拍打兽皮帐篷，火塘里的幽蓝磷火明明灭灭，映得虚老脸上鳞片忽青忽白。他正用獠牙咬着幽冥蛸触须缝补宁长安的右臂，每穿一针都带起皮肉烧焦的糊味。

"轻点..."宁长安盯着手中残卷，泛黄的《太虚衍道诀》正渗出冰魄气息。自云隐之墟逃出已过半月，那些篆文每日都在变换排列，今夜终于显出一幅雪原星图。

虚老吐出半截烧焦的触须："紫微老儿的星舰残骸坠在东北方八十里，追兵最迟明日破晓到。"他尾巴扫过火塘，磷火猛地窜高，照亮帐篷角落的冰棺——苏清玥最后一块元神碎片正在冰魄珠内沉睡，表面浮动的霜花比三日前更黯淡。

宁长安指尖抚过星图中某处凹陷。那里的山形与冰棺折射的光斑重合，在篷布投下狼首模样的影子。他突然想起云隐之墟老翁消散前的低语："北冥有狼，衔玉而生..."

雪原深处传来悠长的狼嗥。

虚老突然炸毛，兽瞳缩成竖线："是雪篆部落的巡夜哨！"他扑灭火塘的刹那，三道黑影掠过帐篷，冰晶凝成的箭矢钉入宁长安刚才倚靠的位置。箭尾挂着的骨铃轻响，奏出与《太虚衍道诀》共鸣的曲调。

宁长安裹紧雪貂裘钻出帐篷。月光下的雪原泛着幽蓝，远处三头冰狼正绕着圈奔跑，狼背上骑着戴骨面的骑士。他们手中的冰弓刻满太虚符文，每支箭射出时都带起细小的星芒。

"别动手！"虚老按住宁长安右臂，"雪篆族供奉的狼神像...你看狼眼！"

为首的骑士突然摘下面具。年轻女子眉心的雪狼图腾泛着蓝光，左眼竟与宁长安怀中冰魄珠同色！她张弓搭箭，箭尖凝聚的冰魄气旋在空中绘出个残缺的狼首符。

"是冰魄剑仙的雪篆令！"虚老尾巴扫开后续箭矢，"跟着她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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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篆部落的祭坛凿在冰川深处。宁长安踩着冰阶下行时，右臂经络不受控地抽搐——越是深入，怀中冰魄珠与《太虚衍道诀》的共鸣越强。引路的女子忽然止步，骨杖敲击冰面，祭坛中央的狼神像应声裂开，露出内部冰封的玉台。

玉台上躺着的女子让宁长安踉跄扶壁。冰魄剑仙的遗容与苏清玥别无二致，只是眉心多出道雪狼纹，双手交叠处压着半块太虚碎片。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心口插着柄霜天剑的断刃，剑柄纹路与宁长安掌心的疤痕完全契合！

"三千年了。"大祭司的声音从冰柱后传来。老者脸上的雪狼图腾泛着血光，手中骨杖竟是用幽冥蛸触须拧成，"当年剑仙大人将最后半块碎片藏入心窍，说要等一个掌心带疤的人。"

宁长安右臂道纹突然暴起，混沌气化作锁链缠住大祭司："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是剑仙大人自己的选择。"大祭司任由锁链勒破皮肉，"她说这是唯一能骗过紫微帝星的法子。"血滴在冰面绘出诡异图腾，玉台开始下沉，露出底部冰窟——三千具冰棺排列成太虚星图，每具棺中都封着个额生雪狼纹的婴儿！

虚老突然低吼："是血脉禁术！这些孩子...都是剑仙转世的容器！"

冰魄珠在此刻腾空而起。苏清玥的元神碎片没入玉台女子眉心，霜天断刃剧烈震颤。宁长安右掌疤痕突然开裂，混沌气凝成剑柄虚影，与断刃完美接续！

"终于...等到你了..."

玉台女子睁眼的刹那，整座冰川开始崩塌。大祭司癫狂大笑，骨杖插进心口，血瀑浇在冰棺群上。三千婴孩同时睁眼，瞳孔中映出紫微星芒！

虚老撕碎最近的冰棺："是星傀转生术！快毁掉..."

霜天剑突然自主出鞘。宁长安握住剑柄的瞬间，冰魄剑仙的记忆如洪流灌入识海——三千年前那个雪夜，她亲手将太虚碎片刺入心口，用毕生修为在北冥布下这个局；每一世转生都被紫微仙帝找到，直到这一世分魂为九，直到...遇见太虚宫主的道身。

剑光横扫冰窟。三千冰棺在混沌气中化为齑粉，星傀婴孩的哭声却凝成实质的声浪。宁长安右臂经络根根断裂，霜天剑脱手钉入玉台。冰魄剑仙的遗骸突然坐起，指尖轻点他眉心：

"你还不明白吗？太虚宫主斩出的不是道身..."

"而是他最后的'人心'。"

冰川崩塌的轰鸣吞没了尾音。宁长安抱着重归沉寂的遗骸坠落冰渊，怀中半块碎片与《太虚衍道诀》融合成完整星图。虚老化作兽形叼住他后领时，深渊底部亮起熟悉的青铜纹路——正是云隐之墟见过的晶簇图腾！

"北冥...云隐...归墟..."宁长安在失重中攥紧星图，"原来都是同一局..."

追兵的星舰刺穿冰层俯冲而下。主炮充能的紫光里，宁长安看见冰魄剑仙唇角未散的笑意。她交叠的双手突然解体，露出藏在掌心的半枚冰种，种核里沉睡着苏清玥最后的元神。

雪砂突然静止在空中。深渊底部传来太虚宫主的叹息，青铜纹路绽放的光芒吞没了整个北冥。当宁长安再次睁眼时，霜天剑正插在雪原祭坛，剑尖钉着一片染血的紫微星图。

虚老蜷缩在旁边舔舐伤口，尾巴缺了半截："我们被传到三万里外的赤炎荒漠...但这是哪门子的荒漠？"

宁长安望向地平线。黄沙尽头矗立着九霄塔的虚影，塔身缠绕的锁链尽头，紫微仙帝的本体正在琉璃盏前斟酒。盏中悬浮的，赫然是宁长安在北冥遗失的冰魄珠！

"是心魔幻境。"他握紧霜天剑，"或者说...紫微老儿的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