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百乐门的旋转门吞吐着裹貂皮的名媛与西装革履的阔少。水晶灯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洒在跳探戈的男女身上，留声机里的《夜来香》被吹得缠绵悱恻，突然——
“啊！死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舞池的暧昧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当红舞女“玫瑰”在舞伴怀中软倒，七窍流出黑血，猩红的裙摆铺在地板上，像朵骤然凋零的曼陀罗。她脚边的木质拼花地板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用荧光粉画的五芒星，在彩灯下幽幽发着绿光。
乔楚生挤开围观的人群，皮靴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今天没穿长衫，而是换了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宽肩把衣料撑得笔挺，领口没系领带，露出结实的喉结。路垚跟在他身后，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了闪：“探长这打扮，是准备下海当舞男？”
“你下海才有人看。”乔楚生头也不回，蹲下身查看玫瑰的尸体。她指间还戴着枚翡翠戒指，指甲缝里卡着半片亮片，正是百乐门舞女们常用的演出装饰。
路垚蹲在另一边，金笔戳了戳地板上的荧光五芒星：“这荧光粉遇水会发光，看这晕染程度，应该是凶手提前涂在地板上，被玫瑰的血激活了。”他抬头，桃花眼扫过四周，“而且你看她的舞伴，袖口沾着荧光粉，却装作没事人。”
舞伴是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名叫阿杰，是玫瑰的固定舞伴。他被乔楚生拎到一边时还在发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刚才跳舞时她突然就倒了……”
路垚绕着他转了圈，金笔敲了敲他的袖口：“这荧光粉是德国货，全上海只有法租界的‘星光化工’有卖，阿杰先生最近手头很紧吧？前几天还在赌场欠了三百大洋？”
阿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乔楚生皱眉：“把他带回巡捕房。”
“等等。”路垚突然拦住他，指着舞台背景板，“探长你看那上面，玫瑰的海报被人用荧光粉画了叉，旁边还有行小字——‘下一个就是你’。”
众人抬头，果然看见玫瑰的巨幅海报上，她的笑脸被画了个狰狞的红叉，旁边用荧光粉写着英文：“Next is you.”
“这案子透着邪性。”老周在巡捕房里搓着手，“五芒星、荧光粉、还有那句‘下一个’，像是邪教仪式。”
路垚瘫在乔楚生的办公椅上，脚翘在桌子上：“邪教？我看是化学系高材生作案。那荧光粉是硫化锌加镭盐，遇血发光是因为血液里的铁离子催化了荧光反应。”他晃了晃手里的化验报告，“玫瑰体内的毒素是aconitine，乌头碱，提取自附子，这玩意儿在中药房都能买到，但提纯需要专业知识。”
乔楚生靠在窗边，手里转着枚硬币：“阿杰已经招了，他收了别人的钱，负责在地板上涂荧光粉，但下毒的不是他。”他抬头，目光落在路垚晃悠的脚尖上，“百乐门今晚还有场慈善舞会，玫瑰的替补舞女说，总感觉有人盯着她。”
路垚眼睛一亮：“探长，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英雄救美啊！”路垚坐直身体，金笔在掌心敲得哒哒响，“我假扮替补舞女，你当我的舞伴，咱们去百乐门蹲点，引凶手出来。”
乔楚生：“……”他看着路垚清瘦的身材和狡黠的笑脸，想象他穿舞裙的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主意？”
“这主意很正常啊！”路垚站起来，走到乔楚生面前，仰头看他，“探长你看，我身材纤细，戴假发穿裙子没人认得出来，你往我旁边一站，既能保护我，又能观察全场，一举两得。”他说话时，手指悄悄勾住乔楚生的西装纽扣，轻轻晃了晃。
乔楚生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眼镜。路垚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狡黠，像只撒娇的猫。乔楚生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胡闹！”
但半小时后，路垚真的换上了玫瑰的备用舞裙。那是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裙摆开叉到大腿，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他戴着卷发红 wig，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换成了无镜片的装饰款，手里捏着把羽毛扇，往镜子前一站，连老周都看傻了眼：“路先生……您这扮相，比真舞女还勾人。”
乔楚生站在一旁，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穿着笔挺的燕尾服，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路垚晃着羽毛扇走过来，故意用扇子尖挑起乔楚生的下巴：“探长，待会儿跳舞可别踩我裙子，不然我这‘舞女’的饭碗就砸了。”
乔楚生拍开他的扇子，语气生硬：“闭上嘴，跟紧我。”
百乐门的慈善舞会灯火辉煌，留声机换成了现场乐队，萨克斯管吹奏着探戈的旋律。乔楚生牵着路垚步入舞池，周围立刻投来惊艳的目光。路垚的腰肢在丝绒裙下显得格外纤细，乔楚生的手掌贴在他后腰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肌肤和轻微的颤抖。
“探长，你的手快把我腰捏断了。”路垚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乔楚生耳廓，“跳探戈不是摔跤，要温柔点。”
乔楚生僵硬地放松手指，却感觉路垚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发间的香水味混着他惯用的皂角味，钻进鼻腔。他看着路垚仰起的脸，卷发红 wig下，那双桃花眼笑得狡黠，红唇微张，像是在邀请什么。
“往左边看。”路垚突然低声说，“穿白色西装的男人，袖口有荧光粉残留。”
乔楚生顺着看去，见吧台边站着个男人，正盯着舞池里的他们，眼神阴鸷。就在这时，乐队突然加快了节奏，探戈的鼓点变得急促。路垚踩着节拍旋转，裙摆飞扬，乔楚生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他牢牢圈在怀里。
“探长，你这是跳探戈还是练擒拿？”路垚笑着抱怨，却在旋转时，用藏在手套里的金笔，悄悄在乔楚生掌心写了个字——“药”。
乔楚生低头，看见路垚的眼神示意，立刻明白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果然看见那个白衣男人正往酒杯里倒着什么透明液体。
一曲终了，路垚假装头晕，靠在乔楚生怀里：“探长，我有点不舒服，去后台歇歇。”
两人刚走到后台入口，白衣男人就端着酒杯跟了上来：“这位小姐，看你脸色不好，喝杯香槟压压惊？”
路垚接过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蹭，凑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氯仿！他刚想把酒杯打掉，手腕突然被白衣男人攥住：“别装了，路大侦探。”
乔楚生眼神一凛，挥拳就打。白衣男人却早有准备，往地上撒了把烟雾弹，转身就往后门跑。乔楚生护住路垚，等烟雾散去，白衣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半瓶氯仿和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五芒星，还有行小字：“游戏才刚开始。”
“妈的！”乔楚生低咒一声，转身查看路垚，“没事吧？有没有喝下去？”
路垚摇摇头，把酒杯扔在地上，突然皱起眉：“探长，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乔楚生这才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他想起刚才在舞池里，路垚似乎不小心把香槟洒在了他领带上……“你……”
“对不起探长，”路垚的声音带着歉意，却又忍不住想笑，“刚才那白衣男往你领带上喷了迷药，我只能将计就计，让你假装中招，不然怎么引他出来？”
乔楚生靠在墙上，感觉身体越来越沉，眼前的路垚都开始重影。他看着路垚脸上狡黠的笑，又气又无奈：“你……算计我？”
“这叫兵不厌诈！”路垚扶着他往休息间走，“探长你先歇会儿，我去追人……”
他话没说完，乔楚生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路垚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乔楚生怀里，鼻尖碰到他结实的胸肌。
“别去……”乔楚生的声音沙哑，带着迷药的混沌，“危险……”
路垚被他抱得动弹不得，能闻到他领带上残留的迷药味，混着雪松香，让人心跳加速。他抬头，看见乔楚生微闭的眼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探长，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占你便宜了。”路垚故意调侃，手指却悄悄解开乔楚生的领结。
乔楚生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路垚放大的脸。他看着路垚解领结的动作，喉结滚动，突然翻身将人抵在墙上，双手用路垚的领带反绑在他身后！
“唔！”路垚惊呼一声，没想到迷迷糊糊的乔楚生还有这力气，“探长你干什么？！”
乔楚生低头，鼻尖几乎碰到路垚的嘴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不让你……乱跑……”他的眼神半是清醒半是迷离，手指轻轻划过路垚被领带绑住的手腕，“乖乖待着……等我醒……”
路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心脏砰砰直跳。他能看见乔楚生眼底的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有……那因为迷药而微微泛红的眼角。
“探长，”路垚的声音有些发紧，“你这是查案还是……耍流氓？”
乔楚生没有回答，只是用额头抵着路垚的，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汲取什么气息。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滑坐下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路垚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被绑在身后的领带，哭笑不得。他用牙齿解开领带，走到乔楚生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傻探长。”路垚低声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拿出手机，给老周打了个电话，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乔楚生身上。休息间里很安静，只有乔楚生平稳的呼吸声。路垚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线条硬朗的睡颜，突然觉得，这百乐门的死亡探戈，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身边有这个人在，就算被迷药放倒，也会想着先把他绑起来保护好。
路垚笑了笑，拿出金笔，在乔楚生的掌心又写了个字——“猪”。
乔楚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巡捕房的休息室里，身上盖着路垚的外套，上面还带着他惯用的墨水味。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上来——舞池里的路垚、迷药的眩晕、还有……把路垚绑在墙上的画面。
“醒了？”路垚端着杯醒酒汤走进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探长昨晚可真勇猛，把我当凶手绑了半天。”
乔楚生脸色一红，接过醒酒汤：“人抓到了？”
“抓到了。”路垚坐在他床边，金笔在掌心敲得哒哒响，“是百乐门的灯光师，叫张明，以前是星光化工的研究员。他妹妹曾是玫瑰的替补，被玫瑰陷害毁了容，所以他才用化学知识报复，想制造邪教杀人的假象。”
乔楚生喝着醒酒汤，看着路垚：“那荧光五芒星和‘下一个’呢？”
“都是他搞的鬼。”路垚耸耸肩，“他本来想对下一个替补舞女下手，没想到被我们撞破了。”他顿了顿，突然凑近乔楚生，“探长，你昨晚说不让我乱跑，是担心我吗？”
乔楚生被汤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路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笑得更开心了：“哦？那为什么要用我的领带绑我？还绑得那么紧，害得我手腕都红了。”他抬起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果然留着道淡淡的红痕。
乔楚生看着那道红痕，脑海里闪过昨晚路垚被绑在墙上的样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别开脸：“喝你的汤。”
路垚“切”了一声，却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坐了会儿，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房间镀上层温暖的金色。
“对了探长，”路垚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这是在张明工具箱里找到的，他本来想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那是枚用荧光粉做成的玫瑰胸针，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乔楚生接过胸针，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瓣，突然说：“这胸针，跟你昨晚穿的裙子很配。”
路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探长这是在夸我好看？”
乔楚生没说话，只是把胸针别在路垚的衬衫上。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路垚低头看着胸前的荧光玫瑰，又看看乔楚生，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突然凑近，在乔楚生的喉结上轻轻吻了一下。
乔楚生身体一僵，猛地抬头。
路垚已经退开，脸上带着得逞的笑，金笔在胸前的荧光玫瑰上敲了敲：“探长，这是奖励你昨晚的‘英勇表现’。下次查案，还让你当我的舞伴。”
乔楚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感受着喉结上残留的柔软触感，突然觉得，这深秋的晨光，好像格外温暖。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下不为例。”
“哦？”路垚挑眉，“那探长可要记住今天的话。”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醒酒汤的药味和淡淡的荧光粉香。乔楚生看着路垚脸上灿烂的笑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百乐门的死亡探戈，总算以甜蜜收场。
至于下次查案要不要再当舞伴……
乔楚生端起汤碗，遮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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