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的黄浦江弥漫着湿冷的水汽，十六铺码头的汽笛声刺破晨雾，却被突然响起的爆炸声盖过——“轰隆”一声巨响，英国商船“玛丽号”在江心炸开个大洞，浓烟滚滚，集装箱像积木般抛向空中，落水时激起的巨浪拍得岸边货栈摇摇欲坠。
乔楚生赶到时，码头上已是一片狼藉。他穿着黑色长风衣，领口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皮靴踩过碎玻璃，发出“咔嚓”声。路垚跟在他身后，白围巾裹得紧紧的，金笔在掌心敲得哒哒响：“探长，这爆炸威力相当于二十公斤TNT，定时装置用的是改良型闹钟，跟三年前青龙帮炸日租界仓库的手法一模一样。”
乔楚生皱眉，看着打捞上来的半截闹钟残骸——黄铜外壳上刻着朵梅花，正是青龙帮分舵的标志。老周捧着卷宗跑过来，脸色煞白：“探长！报关单显示，船上装的是运往法租界的医用吗啡，但货主登记的是……是您的名字！”
周围的巡捕和码头工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乔楚生。青龙帮、爆炸、吗啡走私、乔楚生的名字——这几个词串联起来，足以让任何人联想到黑幕交易。乔楚生的脸色沉得像江水，喉结滚动：“我的名字？”
路垚突然蹲下身，捡起块沾着油渍的帆布，上面印着半枚模糊的指纹：“这指纹不是探长的。而且你看这爆炸切口，边缘有灼烧痕迹，是先纵火再引爆，跟青龙帮直来直去的风格不同，倒像……”他顿了顿，金笔指向远处一艘悄悄驶离的驳船，“像有人故意栽赃。”
就在这时，驳船上突然有人开枪，子弹擦着乔楚生耳边飞过，嵌进身后的铁柱！乔楚生反应极快，猛地将路垚按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石：“趴下！”
路垚被他压在冰冷的地面上，能闻到他风衣上的硝烟味和雪松香，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他抬头，看见乔楚生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的眼神，阳光透过硝烟照在他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探长，”路垚小声说，“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乔楚生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连忙起身，伸手将路垚拉起来。路垚的白围巾歪了，眼镜也滑到鼻尖，他却不在意，指着驳船消失的方向：“追！凶手想灭口！”
两人追着驳船来到废弃的蚕丝仓库，里面蛛网密布，堆放着腐烂的蚕茧。路垚踩着木板往前走，突然脚下一空——“啊！”他惊叫一声，掉进地板下的暗渠。
“路垚！”乔楚生瞳孔骤缩，纵身跳下。暗渠里积着齐腰深的污水，路垚呛了几口水，挣扎着站起来，额角撞在石柱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乔楚生扶住他，掏出帕子想擦，却被污水染得通红。
“没事吧？”乔楚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按在路垚的伤口上，“伤口很深，得赶紧包扎。”
路垚头晕眼花，却还在笑：“探长，你这帕子比我的命还值钱，别浪费了……”他话没说完，乔楚生突然解下自己的领带，动作利落地缠在他额角。真丝领带带着乔楚生的体温，压迫感让流血渐渐止住。
“闭嘴。”乔楚生的语气有些生硬，却小心翼翼地扶着路垚的腰，“能走吗？”
路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领口的气息，突然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他故意往乔楚生身上蹭了蹭：“探长，你这领带系得比护士还专业，是不是偷偷学过？”
乔楚生没理他，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往暗渠深处走去。两人摸索着来到一扇锈铁门旁，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乔楚生肯定会查到我们头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急什么？等日本人的钱到账，我们就坐船去横滨……”
乔楚生眼神一凛，抬脚踹开铁门！里面的两个黑衣人反应迅速，举枪就射。乔楚生拉着路垚躲到石柱后，掏枪还击。子弹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啸，路垚看着乔楚生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金笔，在乔楚生掌心写了个字——“油”。
乔楚生一愣，随即看见地上的油污痕迹，直通堆放着汽油桶的角落。他心领神会，瞄准油桶开枪——“砰”的一声，汽油飞溅而出，黑衣人惊惶后退，乔楚生趁机扑上去，三拳两脚将人制服。
路垚从石柱后探出头，额角的领带已经被血浸透，却笑得灿烂：“探长，配合得不错。”
乔楚生走过去，解开他额角的领带，看着狰狞的伤口，眉头拧得更紧：“回去就给你找医生。”
“不用，”路垚摆摆手，捡起地上的账本，“先看看这个——货轮爆炸是日本人策划的，他们想借青龙帮的名义走私吗啡，再栽赃给你，破坏你在法租界的势力。”他翻着账本，突然停顿，“这里还有笔特别的汇款……收款人叫‘露兰姬娜’，跟之前的香水品牌同名。”
乔楚生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俄文字母签名，眼神骤然冷冽：“是白俄流亡贵族，他们跟日本人有勾结。”
两人押着黑衣人回到码头时，天已破晓。朝阳从黄浦江面升起，给湿漉漉的码头镀上金边。乔楚生刚想安排巡捕将人带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冷笑——
“乔探长，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回头，见白俄贵族安娜穿着貂皮大衣，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走来。她手里把玩着枚翡翠戒指，正是玫瑰死前戴的那枚：“货轮爆炸，吗啡失踪，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乔楚生将路垚护在身后，声音冷硬：“证据？你手上的戒指，还有账本上的签名，才是最好的证据。”
安娜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黑衣人立刻举枪瞄准乔楚生：“乔探长，识相的就跟我们走，不然……”
“不然怎样？”路垚突然从乔楚生身后探出头，额角缠着带血的领带，却笑得狡黠，“你们以为栽赃嫁祸就能瞒天过海？别忘了，我路垚的脑子，可比黄浦江的水还清楚。”
他晃了晃手里的金笔：“第一，货轮爆炸前，有人看见安娜小姐的副官在码头鬼鬼祟祟；第二，这枚翡翠戒指，内侧刻着‘玫瑰’的英文缩写，是陈子墨教授送的，怎么会到你手上？第三……”
他话没说完，安娜突然抬手，黑衣人同时开枪！乔楚生反应极快，将路垚扑倒在地，自己却被流弹擦伤了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风衣，路垚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眼睛骤然睁大：“探长！”
“别管我！”乔楚生忍痛开枪，击中安娜的手腕，翡翠戒指掉在地上，滚到路垚脚边。他扑过去捡起戒指，却被安娜的副官抓住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乔楚生忍着剧痛，用没受伤的手拔出匕首，掷向副官！匕首精准地钉在对方手腕上，副官惨叫着松手。乔楚生趁机抱起路垚，躲到集装箱后面。
“探长你受伤了……”路垚看着他流血的手臂，声音发颤，想伸手去碰，却被乔楚生躲开。
“没事，”乔楚生咬着牙，撕下衬衫袖子包扎伤口，“你怎么样？头还疼吗？”
路垚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吸了吸鼻子，把翡翠戒指塞给乔楚生：“探长，你流血了，得赶紧包扎……”
乔楚生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下来。他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路垚的头发：“傻样，哭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老周带着大队巡捕赶到，迅速控制了局面。安娜和她的手下被逮捕，日本人的阴谋也随之败露。
朝阳完全升起，照亮了黄浦江面的粼粼波光。乔楚生靠在集装箱上，看着路垚额角的伤口，眉头始终没松开。路垚却像没事人一样，把玩着那枚翡翠戒指：“探长，这戒指挺好看的，送给我吧？”
乔楚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摸路垚额角的绷带。指尖触到干燥的血迹，他眼神一暗：“以后别再逞能了。”
“我哪有逞能？”路垚仰起脸，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微微颤动，“我这叫合理利用地形和智商……”
他话没说完，就被乔楚生突然抱住。
乔楚生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松香，将他整个人都裹在里面。路垚愣住了，能听见乔楚生剧烈的心跳声，还有他贴在自己耳边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路垚，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我……”
他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我不能没有你。”
路垚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抬起头，撞进乔楚生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后怕、有担忧，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探长，”路垚的声音有些发紧，“你这是……告白？”
乔楚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喉结滚动，轻轻点了点头。
路垚突然笑了，伸手勾住乔楚生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两人都僵硬了身体。路垚能感觉到乔楚生嘴唇的温度，还有他瞬间收紧的手臂。
“探长，”路垚退开一点，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你这告白太突然了，我都没准备礼物。”
乔楚生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嘴角的笑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低头，额头抵着路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江风吹过，带着水汽的清新味道。远处的汽笛声再次响起，惊起一群海鸟。路垚靠在乔楚生怀里，听着他平稳下来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黄浦江的黎明，格外温暖。
他摸了摸额角的绷带，又看了看乔楚生手臂上的伤口，突然想起什么：“探长，你刚才用我的白围巾擦伤口，得赔我十条！”
乔楚生低笑出声，声音震动着胸腔：“好，赔你十条，再加十笼生煎包。”
“还要加你亲手做的阳春面！”
“都依你。”
阳光落在两人相拥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码头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乔楚生低头，看着路垚满足的笑脸，忍不住又在他额角的绷带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黄浦江的黎明告白，是危机后的坦诚，也是未来的序章。
至于那些阴谋诡计、栽赃陷害……
乔楚生抱紧了怀里的人，眼神坚定。
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他就无所畏惧。
而路垚，感受着乔楚生怀抱的温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