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北境草原刚化冻，霍翀的玄甲上还沾着白河口的冰水。他勒住胯下的踏雪乌骓，回头望向身后的马车——慕昭正掀着车帘看风景，月白锦袍被草原的风鼓起，袖口新绣的赤羽苍鹰纹，与远处盘旋的苍鹰卫旗帜遥遥相映。
"前面就是'望乡坡'。"霍翀翻身下马，替慕昭撩开车帘，玄甲手套上的狼头纹蹭过对方指尖，"母妃当年常带我来这里看京城方向的云。"他看见慕昭指尖抚过车辕上的北斗刻痕，那是他昨夜亲手凿上去的，像极了破庙砖墙上的旧迹。
慕昭踩着霍翀的手背下车，靴底碾过带着露水的牧草。远处的冰河还剩最后一道残冰，在阳光下泛着蓝莹莹的光，正是十年前他救起霍翀的地方。忽然间，他想起叔父曾说："北境的每颗草籽里，都藏着前太子妃的魂。"
"在想什么？"霍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草原晨风的凉意。他展开披风裹住慕昭，指尖划过对方腕间的银镯——那上面的"翀昭"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却仍像当初刻在破庙砖墙上时一样清晰。
慕昭转身，看见霍翀赤眸中映着自己的倒影，泪痣在草原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他忽然伸手，抚过对方喉间的焰纹："在想，当年若没在雪巷遇见你，我现在大概还是个只会读死书的翰林编修。"
霍翀低笑一声，握住他抚在自己喉间的手："若没遇见你，我早就在北境荒漠喂了狼。"他顿了顿，赤眸望向远方的冰河，"母妃临终前说，戴昭明佩的孩子是我的命定之人，那时我还不懂……"
"不懂什么？"慕昭追问，却见霍翀忽然弯腰，用额头抵住他的。玄甲与锦袍的摩擦声里，他听见对方极轻地说："不懂为何明明是救命之恩，却总想把这命，也分他一半。"
草原深处传来苍鹰卫的号角声，那是在催促他们回营。慕昭看着霍翀耳坠上的银羽在风中轻颤，忽然想起地宫那幅画——小少年在小乞儿掌心画北斗时，烛泪恰好滴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走吧，监国大人。"慕昭推开他，却将自己的玉笏塞进对方掌心，"你的裂云斧该磨了，我的明鉴剑也该重新淬血。"他转身走向马车，月白锦袍扫过草原上的蓝色野花，像极了画里小少年衣摆的颜色。
霍翀握着温润的玉笏，上面刻着《出师表》的末句："临表涕零，不知所言。"赤眸忽然弯起，他想起慕昭在璇玑阁说过："这玉笏本是先帝给太子伴读谢承煜的，后来辗转到了我手里。"原来命运的线，早在祖辈就已牵好。
回到大营时，亲卫呈上从匈奴王庭截获的密信。慕昭展开信纸，看见上面用鲜血画着破碎的白狼旗，忽然轻笑："左贤王的残部想联合西羌部落反扑，可惜他们不知道……"他指向地图上的"黑风口"，"那里的赤焰磷粉，足够让他们再看一次冰河火海。"
霍翀凑过去看地图，玄甲肩甲蹭着慕昭的锦袍。他忽然闻到对方发间的沉水香，混着草原的草腥味，竟比任何熏香都好闻。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北斗标记，那是慕昭用朱砂画的攻击路线，每一笔都像在他掌心画过的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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