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踩在码头的铁板上,锈迹斑驳的表面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仿佛随时会坍塌。咸腥的海风灌进他敞开的校服领口,凉意顺着皮肤爬上背脊。他低头瞥了一眼口袋,课本第三十七页的一角露了出来,那被红墨水浸透的纸页像一块被污染的伤疤。远处,起重机悬空吊着的集装箱投下锯齿状的阴影,将沈砚靠在走私船栏杆上的身影硬生生割裂开来,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
“老师倒是挺守时啊。”季临嘴角微扬,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他抬起手,把课本重重拍在潮湿的甲板上,“啪嗒”一声水花四溅,那被红墨水晕开的页面正对着沈砚,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沈砚的手指轻轻搭在枪管上,金属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他钢笔帽上的十字划痕一样刺目,令人无法忽视。
沈砚抬脚随意一拨,课本翻了个面,露出那道用红笔圈出的错题。“你漏了第三步的约束条件。”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下一秒,他的钢笔已经抵在季临的喉结上,冰凉的触感让季临想起那天奶茶店里的意外——沈砚袖口溅上的奶渍还未干透,白衬衫被染上一片浅色痕迹。季临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更低:“就像上周故意写错的那个导数符号,对吧?”
话音未落,季临突然伸手抓住了钢笔,用力往前一拽。几乎是瞬间,两人的鼻尖险些相撞。他听见沈砚手表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那频率和父亲书房保险柜的电子锁完全一致。季临故意朝钢笔哈了口气,看着沈砚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试探:“老师的手都在抖呢……是不是发现子弹编号少了最后一位?”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对方的虎口处那道疤痕。
就在这时,集装箱缝隙间突然闪过一道蓝光,无人机的嗡鸣声随即传来。沈砚的枪管微微下压三分,动作精准且迅速,暴露出虎口那道弧形的疤痕。而季临则注意到,自己指甲缝里嵌着的蓝色美甲,和那疤痕的弧度竟如出一辙。海风吹拂间,课本上的红墨被吹散,显露出一道密文拼接的解题步骤。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又似乎早有预谋。
“你父亲没教过你诚实的重要性吗?”沈砚的气息喷在季临耳后,带着淡淡的薄荷烟味道。他的枪口突然转向课本,一声闷响后,子弹击穿了纸页。就在弹孔边缘的烟尘尚未散去时,季临看清了上面的编号——与奥赛奖状上被刮花的数字完全吻合。
走私船猛然亮起了探照灯,刺目的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季临借着强光看向沈砚的袖口,那里沾着半张烧焦的奥赛奖状残页,而缺失的编号位置,正贴着他虎牙留下的咬痕。与此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瑞士军刀的卡槽里,嵌着一颗属于沈砚的子弹;而沈砚的枪套中,则躺着一颗他校牌夹层里的薄荷糖。
“看起来,我们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季临挑眉,用舌尖顶起那颗薄荷糖,在齿间咔哒作响。无人机的嗡鸣从头顶压迫下来,蓝光照亮了沈砚骤然收紧的下颌线。空气中弥漫的火漆印焦糊味直冲鼻腔,这气息,和父亲书房里烧毁文件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砚手中的钢笔突然划过甲板,发出一道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季临低头看去,笔尖刻下的轨迹,刚好是密文中缺失的最后一笔。远处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一个戴着蓝色美甲的女人从走私船的阴影中缓步走出,她手中的枪管赫然刻着与沈砚钢笔相同的十字划痕。
“编号差1的子弹……”季临迅速踹翻旁边的油桶,挡住射来的弹道。滚落地面时,课本第三十七页悄然飘落在沈砚的脚边。红墨水在积水中缓缓晕开,恍惚间勾勒出两人初遇时奶茶店里草莓奶盖的模样。
沈砚猛地拽住季临的领带,将人拉近。子弹擦着他们的身体射入船舷,木屑飞溅中,一张烧焦的照片缓缓飘落在两人之间。那是年轻的沈砚与季父站在季氏大厦前的合影,西装翻领上别着相同的火漆印胸针,只是季父那一枚,多了一道细微的齿痕。
“合作?”季临的拇指轻轻抚过沈砚虎口的疤痕,顺势在他的枪柄上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指纹。无人机的蓝光瞬间聚焦到他们交握的手上,放大二十倍的画面里,两道疤痕的纹路严丝合缝。
暴雨终于砸落下来,沈砚的钢笔在甲板上滚动,最终划出一道完整的轨迹,与季临用瑞士军刀刻下的线条拼成一个完整的家徽图案。嘈杂的雨幕中,薄荷糖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节奏,与当初他们在奶茶店对峙时冰块破裂的声音毫无差别。
暴雨中,季临突然踢飞沈砚手中的钢笔,金属笔尖与甲板碰撞,划出刺眼的火花。无人机群在头顶形成蓝色光网,将两人交握的手投影到集装箱的表面。三十倍放大的画面里,那些疤痕的纹路宛如电路板上的铜箔,精确得令人心惊。
“看来,我们都被当成实验品了。”季临轻声道,手指抹过沈砚枪柄上的序列号,钢印凹槽里残留的薄荷糖碎屑开始溶解,冒出淡蓝色的烟雾。沈砚反应极快,扯下自己的领带缠住两人手腕。布料接触到伤疤的一瞬间,集装箱上的投影忽然闪现出季氏制药的LOGO。
戴蓝色美甲的女人扣动扳机,子弹却穿透两人的虚影。他们不知何时退到了起重机的阴影中。季临的校牌滑落,金属夹层弹开的瞬间,沈砚看清了里面嵌着的芯片,闪烁着与无人机同步的频率。
“你父亲的书房……”沈砚猛然拽着季临扑向生锈的油罐,身后子弹击中的甲板瞬间塌陷,露出了下层舱室中排列整齐的培养舱。季临瞳孔猛然收缩——每个舱体标签上都印着奥赛获奖者的编号,而中央空舱的标签上,赫然贴着他去年被取消参赛资格的复印件。
雨水在沈砚的镜片上炸开,他忽然摘掉眼镜,用镜腿划过两人交缠的领带。尼龙纤维断裂的一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父亲实验室里擦拭培养舱的溶剂味道如出一辙。无人机突然集体转向,蓝光照在沈砚卸下的弹匣上,黄铜弹壳底部赫然刻着季临学生证的条形码。
“实验数据对不上啊。”季临咬破舌尖,将一口血沫吐向沈砚的腕表。血液触碰到玻璃表面的那一刻,一串坐标浮现出来,正是他上周故意写错的地理作业答案。起重机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悬吊的集装箱门砰然弹开。监控屏幕同时亮起,每一块屏幕上都在循环播放两人在不同场合接触的画面。
沈砚的枪口调转,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而在扣动扳机之前,季临已经用瑞士军刀卡住了击锤。刀柄夹层震出的老照片飘落在地上——年轻的季父正将一枚腕表佩戴在12岁的沈砚手上,背景中的合同隐约可见“脑神经同步实验”的字样。
“原来老师是我的对照组。”季临低声笑道,话语却被雷声碾碎。他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方的芯片接口仍在渗血。沈砚手中的钢笔不知何时回到掌中,墨囊里装的竟是奶茶店喝过的同款草莓糖浆。此刻,墨迹顺着笔尖滴落在培养舱标签的条形码上,晕开的形状正是两人疤痕的微缩图谱。
阴影里,十几支枪管缓缓伸出,每支枪的保险栓上都挂着奥赛评委的签名牌。季临突然拽着沈砚跳进甲板的破洞,坠落的瞬间,他看见沈砚的领带夹弹开,里面的磁卡赫然显现——磨损痕迹表明,它最近三次使用的时间,恰好是自己逃课的下午三点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