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壁上的霜花随着呼吸缓缓蔓延,凝结出细碎的纹路。季临的睫毛上挂着冰晶,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有细小的刀片在刮蹭,带来微微刺痛。他的目光落在沈砚锁骨下显眼的条形码上,校服领口被扯开的弧度恰到好处地露出这串刺眼的校验码,与自己身上的那串仅仅差了一位数字。
“真巧啊。”季临呼出的白雾模糊了沈砚的眼镜片,“老师连条形码都要跟我用情侣款?”
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就在这一刻,培养舱突然倾斜十五度,两人同时撞向左侧舱壁。季临的手肘磕在操作面板上,屏幕骤然亮起,照亮了沈砚半张脸。他的右眼虹膜里浮现出一串草莓色代码,和季临昨晚在浴室镜子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解释。”季临用膝盖顶住沈砚的大腿外侧,刻意让对方看清他虎口处正在渗血的伤口,“或者我帮你回忆一下?”他故意将鲜血滴在沈砚的白衬衫上,血迹洇开,像是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沈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惯常握钢笔的手此刻力道大得惊人,季临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脉搏疯狂撞击着对方的拇指。“你父亲没教过你……”沈砚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有些真相,不如不知道。”
舱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季临趁机抽回手,染血的指甲在沈砚的领带上刮出三道鲜红的痕迹。全息投影在结霜的舱壁上闪烁片刻,随即跳出一段影像:十二岁的季临正坐在实验室里解答奥数题,而监控镜头右上角的时间戳显示,那天本该是他母亲的葬礼。
“失误失误~”季临的笑声微微发抖,“原来我这么热爱学习?”余光瞥见沈砚把手表往袖子里藏的动作,表盘下方那行“对照组α-7”的小字在蓝光下一闪而过。
沈砚的钢笔突然自动播放起婴儿的哭声。季临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声音他曾在母亲自杀前夜的录音带里听过无数次。更可怕的是,此时舱外数百个培养舱里的“季临”们正随着哭声同步睁眼。
“编号只差1的实验品。”季临用染血的手指在舱壁上画下一个等号,“所以老师是来监督瑕疵品的?”他故意贴近沈砚耳边,薄荷烟的气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还是说……你才是那个残次品?”
沈砚的镜片骤然爆出火花。季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按在舱门上。沈砚的膝盖卡进他的双腿之间,这个姿势让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颤动。“看清楚。”沈砚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条形码下方的皮肤露出一道陈旧的缝合痕迹,“他们给我移植了你的记忆。”
舱外传来重物坠入水中的声音。某个培养舱坠海时爆开的冷气透过缝隙钻进来,季临后颈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他的视线停留在沈砚锁骨下的缝合线上,忽然想起母亲总爱摩挲他同样位置的胎记——那根本不是胎记。
“好玩吗?”季临猛地抬头撞向沈砚的下巴,听见对方牙齿磕碰的脆响,却也在这疼痛中嗅到了沈砚袖口传来的松木香——和他童年卧室的熏香如出一辙。
沈砚突然松开了力道。他摘掉破损的眼镜,动作让季临看清了他眼底布满的血丝:“我接到的最后一个指令……是销毁所有克隆体。”他的目光扫过舱外那些“季临”,最终定格在眼前人的脸上,“但他们没告诉我,原版也被调包了。”
警报声骤然炸响。季临感到腕上一凉,沈砚不知何时给他戴上了那块标有“对照组α-7”字样的手表,表带自动收紧的力度像是一道冰冷的镣铐。“现在相信了?”沈砚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我们确实是……”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整个培养舱。季临在翻滚中撞进沈砚怀里,后脑勺磕到对方下巴的瞬间,他看见舱门玻璃映出的倒影——两个一模一样的季临,一个穿着校服,一个套着沈砚的西装。
“老师作弊啊。”季临舔掉嘴角新渗出的血珠,手指勾住沈砚的领带结,“用我的脸招摇撞骗多久了?”他故意用膝盖蹭过对方大腿外侧,那里有一道和他如出一辙的旧伤疤。
沈砚突然掐住他的后颈。这个本该充满威胁的动作,却因为两人的呼吸距离过近而变得暧昧不清。“足够久。”沈砚的拇指摩挲着他突突跳动的血管,“久到分不清谁在模仿谁。”
舱体骤然被激光切开。一名蓝指甲女子的身影出现在裂缝处,她左手的疤痕在稀土荧光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季临母亲遗照上的伤痕别无二致。季临感到沈砚的手臂瞬间绷紧,冰冷的枪管抵上他的腰侧。
“别动。”沈砚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后,却将他护在身后。与警告相反的是,他的动作更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危险,“这次是真的会死。”
女子笑了起来。她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手按下某个开关,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映出季母死亡瞬间的影像。季临瞳孔剧烈收缩——画面中母亲手腕割痕的方向,根本不可能由她自己造成。
“惊喜吗?”女子的枪口在季临和沈砚之间游移,“你们父亲最成功的作品其实是……”
沈砚的子弹抢先穿透她的肩膀。血雾爆开的瞬间,季临看见她伤口里闪烁着金属光泽——与她美甲上使用的稀土荧光粉同源。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声中,整艘船体开始分崩离析。
“合作?”季临在震荡中抓住沈砚的手,用血在他掌心画了个叉,并未露出笑容。沈砚反手扣住他的五指,握紧的力道让两人手腕上的条形码几乎重叠。
冷冻液从破裂的管道喷涌而出,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季临看见沈砚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他突然很想告诉对方——这次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