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记忆舱

血雾在海水里炸开的瞬间，季临的视网膜就像被塞进了一团乱码。那些从沈砚肩膀伤口溢出来的纳米机器人，正顺着子弹的轨迹倒着往回钻，直接扎进了他虎口的疤里。他猛地把手往后一缩，却看见自己指尖扯着几十根发亮的银丝——就跟提线木偶似的。

“看清楚……”沈砚的喉结在蓝绿色的海水里上下滚动，声音直接通过骨传导震着季临的耳膜，“这是他们没让你记得的部分。”

季临的太阳穴猛地刺痛起来。破碎的培养舱外，几百个克隆体敲击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整齐的倒数声。他眼前闪过十二岁的自己蜷在实验室角落的样子，而十七岁的沈砚正把注射器扎进自己的颈动脉。

“篡改记忆的把戏？”季临用枪管抵住沈砚的伤口使劲一拧。更多的血雾涌出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他忽然发现这些血珠排列的方式，和自己奥赛草稿纸上被沈砚批改过的公式像极了。

沈砚的西装碎片从眼前漂过，季临下意识地抓住，内衬口袋里滑出一张泛白的儿童画——歪歪扭扭画着三个人像，背景是父亲实验室的防爆门。画纸背面褪色的钢笔字迹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最终对照组α - 7记忆移植进度97%\]。

“最终对照组？”季临的犬齿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混着冷冻液的苦，“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他扯过沈砚的手腕，两个条形码一碰就爆出火花。那些克隆体突然集体转向，数百道声波震得海水都沸腾起来。

沈砚的睫毛开始结冰：“是……也不是。”他咳嗽时带出的血泡里，季临看见微型投影——六岁的自己摔碎标本瓶后，少年沈砚跪在玻璃渣上说“是我做的”。

氧气警报突然尖啸起来。季临这才发现沈砚的左手一直按在舱壁的应急按钮上，指节因为缺氧泛着青紫。冷冻液正顺着他的裤管往上凝结，而自己后颈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块呼吸膜。

“记住……”沈砚突然暴起将他压向操作台，这个动作让季临看清对方虹膜里跳动的不是数据，而是自己历年体检报告的片段，“呼吸频率保持62次。”机械的指令声中，最后半罐氧气被强行扣在季临脸上。

季临的挣扎踢碎了控制面板。蓝光闪烁间，他看见沈砚瞳孔扩散的瞬间，那里面映出的自己后颈浮现出完整条形码——和克隆体们不同，末尾多了一行小字：\[原体记忆载体ver.2.0\]。

\[未完待续\]季临的指尖触到后颈的条形码，那冰冷的触感就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脊椎。沈砚的瞳孔已经扩散成两个黑洞，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收紧——季临听见自己后颈传来“滴”的电子音。

“你他妈……”季临扯下氧气面罩往沈砚脸上按，却发现对方牙关咬得死紧。沈砚的西装口袋突然裂开，更多儿童画漂出来，每张背面都标着不同日期。最近那张墨迹未干：\[α - 7脑桥修复进度100%\]。

海水突然剧烈震荡。季临抬头看见所有克隆体正用沈砚的声音同步说话：“记忆载体ver.2.0已激活。”他们的声带振动频率让海水产生奇特的波纹，季临后颈的条形码突然发烫，烫得他看见自己六岁时摔碎的标本瓶里——根本没有什么实验样本，只有沈砚的体检报告。

沈砚的身体开始下沉，季临抓住他领带时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方的皮肤上，烙着和他后颈完全相同的条形码，只是末尾写着：\[原体牺牲预案γ - 3\]。

“六十二次呼吸……”沈砚突然睁眼，虹膜里闪过季临从未见过的数据瀑布，“现在该你救我了。”他抓住季临手腕按在自己条形码上，整个培养舱的克隆体同时爆裂，血雾中浮出成千上万纳米机器人，汇聚成一条银色洪流冲向两人相连的伤口。

季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次闪回里十二岁的沈砚被捆在电击椅上，而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冷漠地调整电压——等等，白大褂？

氧气面罩从沈砚脸上滑落。季临在最后一秒看清他嘴角的弧度，和儿童画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一模一样。银色洪流突然分成两股，较细的那股钻进沈砚鼻腔，较粗的那股径直刺向季临后颈。

克隆体们的残骸突然集体转向，用季临童年声音喊出最后一句话：“哥哥这次别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