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百合花的气味，沈念安站在小玲病房门口，手里攥着刚买的《小王子》立体书。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陆瑾年弯腰检查引流管，晨光给他白大褂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蝴蝶姐姐！"小玲率先发现她，声音比术前清亮许多，"陆医生说我的心脏现在住着钢铁侠！"
陆瑾年回头，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书，嘴角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查房时间，闲杂人等..."
"我是来应聘翻译官的。"沈念安举起笔记本，上面画着心脏补片的卡通示意图，"比如把'室间隔缺损修补术'翻译成'心里住了只彩虹蝴蝶'。"
病房里突然爆发一阵咳嗽声。隔壁床的老爷爷抖着报纸笑出声："这姑娘比你会说话，陆医生。"
陆瑾年低头记录监护数据，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老年科3床，阿尔茨海默症伴房颤，你去试试'翻译'。"
老年科走廊飘着淡淡的粥香。沈念安轻轻推开3床的门，看见一位银发老太太正对着窗户自言自语。
"要下雨了...得收麦子..."老人枯瘦的手抓着窗帘，"建国啊..."
病历本上写着「陈玉兰，82岁，间歇性认知障碍」。沈念安蹲到老人面前，忽然从包里掏出速写本："您家的麦田是不是这样的？"
铅笔沙沙作响，金黄的麦浪在纸上浮现。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对！就是村口那片..."
"陈奶奶年轻时是知青。"陆瑾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刚调取的旧病历，"她儿子叫周建国。"
沈念安抬头，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支野菊花——这绝对违反无菌原则。
"7号床王爷爷的曾孙女采的。"他顺着她的视线解释，耳尖微红，"老年科...特殊情况。"
午休时分的医生餐厅，沈念安把餐盘里的排骨夹到陆瑾年碗里。
"为什么是麦田？"他突然问。
"她指甲缝里有泥土渍。"沈念安翻开创意写作手册，"而且您不觉得，记忆就像被风吹散的麦穗？"
陆瑾年筷子停在半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阴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关在某种无形的笼子里。
"下午跟我去门诊。"他最终只说，"有个病人需要你的'麦田理论'。"
沈念安注意到，他餐巾纸上画着麦穗的轮廓，旁边标注着「海马体-记忆巩固」。
4号诊室的中年男人拍桌怒吼："什么叫'疑似早期阿尔茨海默'？我上周还能背出所有客户电话！"
陆瑾年平静地推过检查单："海马体萎缩就像..."
"像麦仓破了个洞。"沈念安突然开口，把速写本转向患者，"但我们可以编新的箩筐来接住漏下的麦子。"
男人盯着纸上金灿灿的麦田，拳头慢慢松开："...怎么编？"
"记忆训练相当于编织技巧。"陆瑾年接过话头，手指点在她画的麦穗上，"每周复查就是检查箩筐结不结实。"
诊室时钟滴答作响，沈念安看着陆瑾年侧脸，突然想起《小王子》里那句话："语言是误解的根源。"但此刻，他们似乎找到了第三种沟通方式。
傍晚的医生办公室，陆瑾年往沈念安面前放了一杯热巧克力。
"明天起，你正式担任老年科沟通顾问。"他递过工牌，上面印着她的名字和「特别观察员」头衔，"工资按小时……"
"我要这个。"她突然指向他左手。
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陆瑾年僵住，喉结滚动："这不行..."
"我是说要听它背后的故事。"沈念安打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作为交换，告诉你陈奶奶今天的秘密——"
她翻到速写本背面，老人用颤抖的手写下了「谢谢医生，麦子收好了」。
窗外暮色渐沉，陆瑾年转动戒指的手突然停下。
"医学院毕业时，导师给每人发了一枚。"他声音很轻，"说这是提醒...医生也是会痛的凡人。"
沈念安的钢笔悬在纸面上，墨水滴成小小的感叹号。她看见他无名指上的压痕，忽然明白——那不是婚戒的痕迹，是常年紧握手术刀留下的勋章。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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