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暴雨时分

暴雨砸在"念暖咖啡馆"的玻璃窗上，沈念安盯着桌上两本一模一样的《生命观测站》——左边是她送给陆瑾年的签名版，右边是从他书柜拿的，扉页盖着「市医学院图书馆」的褪色印章。

父亲端着姜茶推门进来："那位陆医生，就是总坐在角落看书的年轻人吧？"

热茶呛进气管，沈念安剧烈咳嗽起来。父亲翻开通缉犯般指着图书馆那本第138页——泛黄的纸页边缘，有人用铅笔描了无数个微小的爱心，最新那个墨迹尚新，旁边写着「手术方案：终身监测」。

"三年前，"父亲擦拭咖啡机，"他每周四下午都来，总把这本书翻到这一页。"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书页底部她从未注意过的借阅记录：陆瑾年 2019.12.5 - 已续借6次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沈念安抱着两本书疾走，耳边回响着父亲的话："昨天有个女医生来打听你。"

拐角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病例讨论会定在周五。"

陆瑾年站在医办室门口，身侧是位穿白大褂的卷发女人。女人亲昵地整理他衣领时，沈念安看清她胸牌--神经外科副主任 苏曼，以及对方无名指上与自己钢笔同款的钛合金戒指。

"沈作家？"苏曼先发现她，笑容完美得像是丈量过，"久仰，我家瑾年常提起你。"

"我家"两个字像手术钳夹住心脏。沈念安后退半步，却撞上推着器械车的护士。两本书啪地落地，图书馆那本恰好翻到贴满便签的第138页。

陆瑾年弯腰捡书的瞬间，苏曼的高跟鞋精准踩住那张「手术方案」便签。

消化内科的洗手间里，沈念安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镜中的自己眼圈发红，像极了笔下那些为爱情犯傻的女主角。

"金属过敏的人不会戴同材质对戒。"隔间外传来苏曼的声音，"那枚戒指是我的毕业礼物，他借去当手术器械消毒盒的模型。"

门板下方出现一部手机，屏幕显示着邮件界面——陆瑾年发给院长的《医疗文学合作企划书》，申请人是「沈念安 陆瑾年」，日期是三个月前。

"你以为的命中注定，"苏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医学实验。"

水龙头哗哗作响，沈念安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咖啡馆收据——父亲说陆瑾年每次点的都是她小说里提过的饮品：雨夜车站的热巧克力，玻璃心脏的肉桂拿铁...

如果连初见都是设计，显微镜下的求婚又算什么？

病理科的钛合金门禁卡突然失效了。

沈念安站在B1层走廊，看着手机上陆瑾年发来的17条未读消息。最上方弹出新闻推送：《知名作家借医患关系炒作？起底沈念安与市中心医院的秘密合作》。

"需要帮忙吗？"

林小雨不知何时出现，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耳机线。女孩踮脚刷卡开门，实验室里《生命观测站》立体模型赫然陈列在中央——微型医院场景里，穿着白大褂的玩偶正弯腰给病床上的作家玩偶披外套。

"上周心理辅导课，"林小雨按下播放键，监控录像显示苏曼深夜潜入陆瑾年办公室，"我看见苏医生往陆老师抽屉放戒指。"

视频最后几秒，苏曼撕掉了墙上的照片——沈念安此刻才看清，那是张泛黄的借书证复印件，少年时代的陆瑾年在「借阅人」栏一笔一划描着她的名字。

暴雨夜的急诊科比往常更忙。沈念安冲进大厅时，正好撞见陆瑾年为患者插管。他白大褂左胸口袋别着钢笔，笔夹上已没有戒指的踪影。

"沈作家！"护士长拦住她，"有位产妇大出血..."

恍惚间她以为是林小雨姐姐，直到看清推床上陌生的面孔。陆瑾年头也不抬地伸手："止血钳。"

沈念安鬼使神差地递过那支钢笔。

金属与器械盘碰撞的脆响中，陆瑾年突然抬头。隔着口罩，她看见他眼眶发红，睫毛上挂着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患者AB型血..."护士高喊。

"用我的。"沈念安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纹身——AB-Rh阴性，正是她小说《玻璃心脏》女主角的特征。

陆瑾年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当然认得，这是她曾在签售会上说过"绝不会纹"的标记。

采血针扎入血管时，沈念安轻声问："医学院图书馆的《雨夜车站》，是你偷走的吗？"

监护仪的波纹突然紊乱。陆瑾年戴着沾血的手套捧住她的脸："不，我按遗失赔偿了十倍。"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呼吸间有咖啡和血腥气："现在要举报我这个偷书贼吗？"

窗外惊雷炸响，停电的瞬间，有人将钛合金戒指套回她的钢笔上。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