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急诊科玻璃门上的声音像一万台监护仪在报警。沈念安攥着被淋湿的病历本冲进大厅，监护手环不断震动——陆瑾年连续三条消息被淹没在嘈杂中：
【留在病理科】
【电路抢修至少两小时】
【别怕】
最后一条发送于三分钟前，正是全院停电的瞬间。
应急灯将走廊切成明暗交错的迷宫。沈念安贴着墙前进，指尖划过冰凉的瓷砖，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
"加压包扎！先止住股动脉出血！"
陆瑾年的声音穿透雨声，她循着声源推开3号诊室门，被眼前的场景钉在原地——
无影灯靠备用电池发出惨白的光，照亮推车上浑身是血的伤者。陆瑾年背对着门，手术衣被血和雨水浸透，后颈凸起的骨节随着按压动作起伏。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平音。
"准备电除颤！200焦耳！"
他转身拿电极板的瞬间，目光撞上站在门口的沈念安。染血的手套悬在半空，监护仪上的直线持续尖叫。
"出去。"他声音嘶哑，"别看这个。"
家属等候区的塑料椅像冰块。沈念安抱膝蜷缩在角落，耳边回荡着宣布死亡的电子音。监护手环亮起蓝光，显示陆瑾年的定位停在太平间方向已17分钟。
"第一次见他失手？"
苏曼递来热茶，白大褂下摆滴着水。沈念安发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和陆瑾年同款的素圈戒指，内侧刻着「ZM」——她丈夫周明的缩写。
"三年前那台主动脉夹层手术，"苏曼指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天空，"也是这种天气，他站了八小时最后救回来。"
沈念安突然想起《玻璃心脏》里那段描写——"当医生的手开始颤抖，连上帝都会屏住呼吸。"
一道闪电劈亮走廊尽头的身影。陆瑾年垂着头走来，摘下的口罩勒痕深得像伤口。
医生休息室的门锁咔哒合上。陆瑾年将沈念安按在门板上，额头抵着她肩膀，湿透的刘海扫过她锁骨。
"伤者22岁，"他声音闷在她衣领里，"摩托车撞上护栏，钢筋贯穿胸腔。"
沈念安摸到他后颈的冷汗，白大褂下的身躯在轻微发抖。监护手环显示他的心率高达112次/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瑾年心跳失控。
"你尽力了。"她抚过他潮湿的脊背，触到某处凸起的疤痕。
"这是代价。"他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左胸，手术衣下藏着道十厘米长的狰狞伤疤，"医学院实验事故，差点切断冠状动脉。"
雨声渐歇，沈念安在昏暗中用嘴唇丈量那道疤。陆瑾年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箍得生疼："今天在手术台上……我满脑子都是如果你坐在那辆摩托上——"
"可我现在在这里。"她吻他颤抖的眼睑，"在你的心跳声里。"
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云层时，沈念安在值班室抽屉发现个褪色的信封。
里面装着五年前的表姐手术记录，和一张被血染红的《玻璃心脏》书页——正是描写医生在雨夜抢救的段落。边缘批注着：「2018.3.16 实际失血量比小说多300ml」。
陆瑾年从背后拥住她，将戒指贴在那段文字上："你表姐术后托人送我的，说'这是另一个视角的真相'。"
监护手环突然同步震动，两条心率曲线在屏幕上完美重叠。
窗外，晨光映亮急诊科玻璃上未干的雨痕，像无数道愈合的伤口。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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