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机阁的钟声悠然响起，回荡在群山之间。
楚瑶站在石室门口，望着远处逐渐点亮的灯火。她换上了玉衡子派人送来的白色衣袍——不是天机阁弟子常穿的素白，而是带着淡淡蓝纹的特殊样式，似乎是为客人准备的。
"准备好了吗？"玉衡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瑶转身，看到老道士今天格外精神，白发束得整整齐齐，连常年不离手的酒葫芦都换成了一个精致的玉瓶。
"前辈...玉老头，"楚瑶及时改口，"这观星大典到底是什么？"
玉衡子神秘地笑了笑："天机阁每百年观测一次'天权星'异动，借此推演未来百年修真界大势。"他顿了顿，"不过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今晚星力特殊，能助你调和体内灵力。"
楚瑶点点头，跟随玉衡子穿过蜿蜒的山路。天机阁的建筑依山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玄冰宗冰冷恢弘的风格截然不同。路上遇到的弟子纷纷向玉衡子行礼，对楚瑶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无人多问。
"他们...都知道我是谁？"楚瑶低声问。
玉衡子轻笑："天机阁弟子最擅长的就是推演测算，你觉得呢？"
楚瑶抿了抿唇。是啊，能推演天机的门派，怎会算不出她的来历？
山路尽头是一座突兀的圆形平台，直径约三十丈，地面铺着黑白两色的玉石，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平台边缘站着数十位白衣人，有老有少，应该都是天机阁的长老和核心弟子。
当玉衡子带着楚瑶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楚瑶感到一阵不自在，尤其是额头上那个鲜红的"弑师"烙印仿佛在灼烧，提醒着她的罪孽。
"阁主，"一位长须老者上前一步，皱眉看着楚瑶，"此女身上因果太重，恐怕会干扰星象推演。"
玉衡子摆摆手："无妨。今晚天权星与荧惑星相合，正需她这样的变数来平衡。"
老者还想说什么，玉衡子已经拉着楚瑶走到平台中央。那里有一个小型法阵，阵眼处放着一块半透明的奇异晶石。
"这是'星引石'，能接引星辰之力。"玉衡子解释道，"待会儿你就坐在阵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抵抗，让星力自然引导你体内的灵力。"
楚瑶有些犹豫："我的冰火灵力冲突剧烈，万一失控..."
"所以才选在今晚。"玉衡子指了指开始泛红的天空，"天权属水，荧惑属火，二星相合正是调和冰火的绝佳时机。错过今晚，要再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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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瑶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阵中。盘腿坐下时，她注意到周围长老们不赞同的目光，但玉衡子显然在天机阁拥有绝对权威，没人敢直接反对。
随着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玉衡子站在法阵边缘，开始吟诵晦涩的咒文。其他长老和弟子分散在太极图案的各个节点上，同样开始诵经。
楚瑶感到身下的星引石渐渐发热，一股奇特的能量从石中渗出，顺着她的经脉游走。与此同时，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比平时明亮了许多，尤其是两颗格外耀眼的星星——一颗湛蓝如冰，一颗赤红如火。
"开始了。"玉衡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放松心神，顺其自然。"
楚瑶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转向体内。冰火灵力感应到星力牵引，开始活跃起来。与往常的激烈冲突不同，这次两股灵力似乎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所引导，开始缓慢地...旋转？
是的，旋转。就像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冰灵力与火灵力不再互相吞噬，而是首尾相接地循环流动。每一次循环，两股灵力之间的界限就模糊一分。
星引石的温度越来越高，楚瑶感到自己仿佛坐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却奇异地没有灼痛感。相反，体内持续数月的剧痛正在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感。
"不可思议..."她听到玉衡子惊叹的声音，"竟然真的在融合..."
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额头传来——那个"弑师"烙印！楚瑶痛苦地捂住额头，感到烙印处如被烙铁灼烧。与此同时，她体内刚刚开始和谐的灵力再次躁动起来。
"心魔干扰！"玉衡子厉喝，"楚瑶，稳住心神！"
但已经晚了。楚瑶眼前浮现出苏清寒临死前的面容，那双逐渐失去生机的眼睛，那句"你们母女终究都成了我的踏脚石"...愧疚、愤怒、悲伤，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
体内灵力开始暴走，冰火相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剧烈。楚瑶痛苦地蜷缩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不好！要失控了！"一位长老大喊。
玉衡子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死死盯着痛苦挣扎的楚瑶："小丫头，这是你自己的劫数，外人帮不了。要么克服心魔，要么灵力爆体而亡，选吧！"
楚瑶在剧痛中听到这番话，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倔强。死？不，她还有太多事情没做，还没查明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没...还没真正活出自己的人生！
"啊——！"楚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体内灵力如火山般爆发。但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压制任何一方，而是彻底放开控制，让冰与火按照它们自己的方式运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失去人为干预的两股灵力不再试图消灭对方，而是本能地寻找共存之道。冰灵力化作一条湛蓝的游龙，火灵力变成赤红的凤凰，两者在楚瑶经脉中追逐盘旋，形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
额头上的"弑师"烙印发出刺目的红光，然后"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夜空中。
楚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左眼闪烁着冰蓝光芒，右眼则跳动着赤红火焰。她抬起双手，看到左手掌心凝结出一朵冰莲，右手则托着一团火焰。
"冰火同炉...原来如此。"玉衡子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做到了，小丫头。"
周围的长老和弟子们目瞪口呆。一位年长的女长老颤声道："这...这违背了修真常理！自古冰火不相容，她怎么可能..."
"常理就是用来打破的。"玉衡子打断她，"今晚观测到此为止，所有人回去整理星象记录。楚瑶留下。"
尽管满腹疑问，天机阁众人还是恭敬地行礼退下。很快，平台上只剩下玉衡子和楚瑶两人。
楚瑶试着控制体内新融合的灵力，冰莲与火焰随心所欲地变换形态。最令她惊喜的是，那种日夜折磨她的疼痛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玉老头，我这是..."
"成功了，显而易见。"玉衡子走到她身边，难得地严肃起来，"不过这只是开始。你开创了一条前人未走的修炼之路，往后会遇到什么，连我也无法预测。"
楚瑶想起那个破碎的"弑师"烙印："那个烙印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
"物理烙印消失了，但在人们心中的烙印不会那么轻易抹去。"玉衡子直白地说，"玄冰宗不会因为你有了新能力就撤销追杀令。"
楚瑶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关于我母亲...你知道多少？"
玉衡子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走到平台边缘，望着北方星空："苏清霜...玄冰宗上任圣女，苏清寒的师妹。二十年前突然叛出宗门，下落不明。"
"她...真的是我母亲？"楚瑶声音微微发颤。
"根据苏清寒临死前的话，应该是。"玉衡子转身看她，"而且我观测过你的命星，确实与苏清霜有血脉联系。"
楚瑶握紧拳头，掌心冰火交织："师父...苏清寒说她亲手杀了..."
"这个嘛..."玉衡子捋了捋胡子，"苏清寒的话未必全真。天机阁当年曾观测到玄冰宗有异常星象，推算应该是内斗，但结果如何，外界无人知晓。"
楚瑶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扶住旁边的石柱。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
"别急，慢慢来。"玉衡子拍拍她的肩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适应新的灵力状态。至于身世之谜，等实力足够了再去探查不迟。"
"实力足够？"楚瑶苦笑，"我现在连天机阁一个普通弟子都打不过吧？"
玉衡子哈哈大笑："小看自己了不是？你现在的灵力品质，已经堪比元婴初期。只是缺乏系统的运用之法。"他眨眨眼，"怎么样，有兴趣跟老道学几手吗？"
楚瑶惊讶地抬头："您要收我为徒？"
"非也非也。"玉衡子摇头，"天机阁收徒讲究缘分，你我暂无师徒之缘。不过指点几招还是可以的。"
楚瑶明白，以她"弑师逆徒"的身份，玉衡子能这样做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她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成全。"
"好了，今晚到此为止。"玉衡子打了个哈欠，"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特训。对了..."他掏出一块玉简扔给楚瑶，"这里面有关于苏清霜的一些公开记录，或许对你有用。"
回到石室，楚瑶迫不及待地查看玉简。玉简中信息不多，只有几段简短的记载：
"玄冰宗圣女苏清霜，天资卓绝，十八岁结丹，二十五岁元婴，创宗门记录..."
"天启二十三年，苏清霜叛出玄冰宗，原因不明。宗主苏清寒亲自追捕..."
"天启二十四年，玄冰宗宣布苏清霜伏诛，尸骨无存..."
最后一条记载让楚瑶心头一颤。尸骨无存？那她是怎么出生的？苏清霜叛逃时已经怀孕了？还是说...
思绪万千中，楚瑶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这一次，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冰原上，远处有个白衣女子背对她站立。当楚瑶想要靠近时，女子转过身——那是一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眼中含泪，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楚瑶听不见。
"母亲..."梦中，楚瑶伸出手，却只抓住一把飘散的雪花。
第二天清晨，楚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天机阁弟子的服饰。
"楚师姐，阁主让你去后山练武场。"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那里已经没有了弑师烙印，只剩下一块淡淡的红痕。
"我这就去。"楚瑶简单洗漱后，跟随少年来到后山。
所谓练武场其实是一片天然的石林，奇形怪状的巨石散布在平缓的山坡上。玉衡子正坐在最高的一块石头上喝酒，见楚瑶来了，随手将酒葫芦抛给她。
"喝一口。"
楚瑶接过葫芦，犹豫了一下，还是抿了一口。想象中的辛辣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化作澎湃的灵力流向四肢百骸。
"这是..."
"百果灵酿，好东西。"玉衡子跳下石头，"今天开始，我教你如何运用你独特的冰火灵力。寻常功法已经不适合你了，得另辟蹊径。"
接下来的日子，楚瑶开始了全新的修炼。玉衡子不愧是天机阁主，见识广博，针对她的特殊情况设计了一套独特的修炼方法——不是简单地分别使用冰或火灵力，而是让两者相辅相成，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一个月后的傍晚，楚瑶已经能在掌心凝聚出冰火交织的灵力球，威力惊人。
"不错，进步神速。"玉衡子满意地点头，"照这个速度，半年内你就能达到元婴期。"
楚瑶收起灵力，犹豫了一下问："玉老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对我的灵力感兴趣？"
玉衡子沉默片刻，罕见地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曾欠苏清霜一个人情。如今帮你，算是还债吧。"
楚瑶心头一震："你认识我母亲？"
"有过几面之缘。"玉衡子目光悠远，"她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若非...唉，往事不提也罢。"
楚瑶正想追问，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她猛地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玄冰宗的方向。
"怎么了？"玉衡子问。
"不知道..."楚瑶按住胸口，"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玉衡子掐指一算，脸色微变："玄冰宗派人来了，三个元婴长老带队，已经到山脚下了。"
楚瑶浑身紧绷："他们是来抓我的？"
"毫无疑问。"玉衡子冷笑，"看来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
"我马上离开，不连累天机阁。"楚瑶转身就要走。
玉衡子却一把拉住她："急什么？当我天机阁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拍了拍手，一名弟子立刻现身，"启动护山大阵，告诉玄冰宗的人，天机阁近期闭门谢客，有什么事情三个月后再来。"
弟子领命而去。玉衡子转向楚瑶："这下你有三个月时间。要么提升实力正面迎战，要么找条密道悄悄溜走。选吧！"
楚瑶望着北方天空，体内冰火灵力不约而同地躁动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我要变强。强到能面对任何敌人，查明所有真相！"
"好志气！"玉衡子大笑，"那就从今晚开始特训吧——真正的生死特训！"
远处，天机阁护山大阵缓缓升起，将整座山峰笼罩在一层透明的光幕中。山脚下，三名玄冰宗长老面色阴沉地仰望着这一切。
其中一人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三个月后，看天机阁还怎么护着那个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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