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时，白岳阳正在给CT片分类，Gucci实习服的袖口沾了片显影液。
“杀人凶手！还我爸爸命来！”
哭喊声响彻大厅，一群人举着“庸医误人”的白底黑字横幅冲了进来。白岳阳抬头，看见为首的中年妇女正是三天前抢救无效的心梗患者家属。
“家属请冷静！”护士长连忙上前阻拦，“患者本身有严重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
“闭嘴！”妇女一把推开护士长，径直冲向正在写病历的秦寒，“就是你！秦寒！你说手术有九成把握，结果我爸进去就没出来！”
秦寒放下笔，眼神冷静：“术前谈话记录显示，您已签署手术同意书，知晓所有风险。”
“我不管！”妇女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秦寒身上泼，“你这个冷血动物！”
白岳阳想也没想，猛地冲过去挡在秦寒身前。温水泼在他背上，瞬间浸透了白大褂。“阿姨！请你尊重医生！”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秦医生已经尽力了！”
“你算什么东西？”妇女上下打量着他，“穿名牌的小医生，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我……”白岳阳气得说不出话，“手术风险是客观存在的，秦医生为了抢救患者，连续站了八个小时！”
“呵，说得好听！”妇女旁边的男人突然指着白岳阳，“就是他！上次查房把听诊器戴反了，这种半吊子医生跟着秦寒，能不出事吗？”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白岳阳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想起秦寒手臂上的伤，想起他在医务科为自己说话的样子，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你胡说！秦医生是最好的医生！”
“白岳阳！”秦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办公室去。”
“可是秦医生……”
“回去。”秦寒的眼神锐利如刀，“这里我处理。”
白岳阳咬着嘴唇，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办公室。他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是妇女把秦寒桌上的CT片收纳盒打翻了，上千张CT片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他偷偷折成千纸鹤的边角料。
“秦医生！”白岳阳又想冲出去，却被随后赶来的白银川拉住。
“岳阳，别冲动！”白银川穿着西装，显然是刚从会议上赶来，“我已经让律师过来了，这种医闹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可是他们在骂秦医生！”白岳阳的眼睛通红，“还把他的CT片弄乱了！”
“我知道，”白银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深也来了，正在外面帮忙收拾。”
白岳阳透过窗户，看见林深穿着月白色长衫，蹲在地上一张张捡CT片，动作轻柔得像在修复古董。白银川站在他身边，时不时递过纸巾，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哥，”白岳阳突然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每次都帮不上忙，还惹麻烦。”
白银川叹了口气：“傻弟弟，你刚才冲出去保护秦医生的样子，帅呆了。”他掏出手机，“你看，林深把你折的千纸鹤边角料都捡起来了，说能拼个 mosaic（马赛克画）。”
白岳阳看着照片里林深小心翼翼捧着CT碎片的样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秦寒走了进来，白大褂上还沾着水渍。
“秦医生！”白岳阳连忙站起来，“你没事吧？”
秦寒没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散落的文件。白岳阳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秦医生，对不起……”白岳阳低下头，“我不该跟家属吵架的。”
“你没错。”秦寒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作为医生，要学会控制情绪。”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新的CT片收纳盒，“去把外面的片子捡回来，分类放好。”
“嗯！”白岳阳立刻点头，拿起收纳盒就往外走。
白银川看着秦寒，犹豫了一下：“秦医生，需要我帮忙吗？比如……让保安把那些人请出去？”
“不用。”秦寒揉了揉眉心，“按流程处理。”
白银川耸耸肩，跟着白岳阳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秦寒一人，他看着桌上白岳阳没喝完的半杯温水，突然拿起旁边的实习报告，翻开最后一页。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秦寒写下长长的批注，最后一句是：“笨蛋，下次别再用身体挡水杯了，瓷器比人结实。” 他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只戴着安全帽的小猫，手里拿着盾牌。
这时，白岳阳抱着一摞CT片回来，看见秦寒正在关灯。
“秦医生，片子都捡回来了。”他把收纳盒放在桌上，突然瞥见报告上的字迹，“这是……”
“明天交。”秦寒转身走向门口，“今晚值夜班，别睡着了。”
“哦。”白岳阳看着秦寒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实习报告，好奇心驱使他翻开了最后一页。当看到那句“笨蛋，下次别再用身体挡水杯了”和旁边的小猫插画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
窗外，医闹的人群已经被保安劝离，林深正在用修复文物的胶水粘贴破损的CT片。白银川站在他身边，举着手机照明，嘴里念叨着：“老婆，你说秦医生刚才是不是心疼岳阳了？”
林深白了他一眼：“先把你手里的放大镜放下，那是我用来修青花瓷的。”
白岳阳看着窗外的景象，又低头看着实习报告上的批注，突然笑了起来。他拿起笔，在批注下面轻轻写道：“知道了，秦医生。下次我会用盾牌的。”
夜色渐深，急诊室的灯光依旧明亮。白岳阳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秦寒留下的实习报告，突然觉得，就算外面有再多的风雨，只要能在这样的夜晚，看到这样的批注，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而在走廊的尽头，秦寒靠在墙上，听着办公室里传来的轻微笑声，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摸了摸口袋里的CT千纸鹤，那是白岳阳今天早上放在他桌上的，翅膀上画着举着盾牌的小猫，旁边写着“保护秦医生”。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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