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急诊室走廊寂静无声，白岳阳抱着刚打印的CT片，路过秦寒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秦医生？”他推开门，看见秦寒趴在桌上，额角抵着病历夹，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滚出去。”秦寒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岳阳没动，径直走到桌边，伸手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别碰我。”秦寒想躲开，却被白岳阳按住手腕。体温计量显示38.5℃，伴随着轻微的肌紧张——典型的胃溃疡急性发作症状。
“你胃又疼了？”白岳阳的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寒闭上眼，没说话。白岳阳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想起实习第一天，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忍着胃痛给患者做了四个小时的手术，下台后直接吐在了值班室。
“我去拿药！”白岳阳转身就跑，却被秦寒拽住衣角。
“没用的……”秦寒的声音很轻，“老毛病了。”
白岳阳顿住脚步，回头看见秦寒抽屉缝隙里露出的蓝色CT片——边缘被磨得光滑，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他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个铁盒，每个盒子上都用马克笔写着年份：2018、2020、2025。
“这是……”
“关、上。”秦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白岳阳打开2025年的铁盒，里面躺着二十几只CT千纸鹤，最新的一只是今天早上他放在秦寒桌上的，画着戴着厨师帽的小猫，翅膀上写着“养胃粥秘方”。而在盒底，垫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他十七岁时的字迹：“秦学长，听说吃胃药会变笨，所以折了千纸鹤给你，祝你永远聪明。”
“你一直留着？”白岳阳的声音哽咽了。
秦寒别过头，耳尖红得滴血：“……占地方，没扔。”
白岳阳看着那些承载着多年心意的千纸鹤，突然想起刚才秦寒拽住他衣角的力道，想起他每次默默收下自己折的千纸鹤时冷淡的表情。原来那些被他以为是“嫌弃”的回应，全是藏在冰山之下的温柔。
“秦医生，”白岳阳蹲在桌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让我照顾你吧。”
秦寒猛地睁眼，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煮了养胃粥，”白岳阳的声音带着讨好，“这次没糊，还加了你喜欢的桂花。”
秦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抽屉里的千纸鹤，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白岳阳立刻来了精神，跑去值班室拿了暖水袋，又把保温桶里的粥热了热。当他用勺子喂秦寒喝粥时，对方却别扭地偏过头：“我自己来。”
“你手都在抖！”白岳阳坚持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张嘴。”
秦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着他发间淡淡的樱花香，突然觉得胃里的灼痛感好像减轻了些。他别扭地喝了几口粥，低声道：“太甜了。”
“就知道你喜欢甜的！”白岳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林深哥说，桂花养胃，还能安神。”
提到林深，秦寒想起白天白银川在花园里咋咋呼呼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哥没跟着来？”
“他被林深哥拽回家了，”白岳阳帮他掖了掖毯子，“说再打扰我们就把他的古董花瓶全换成CT片做的。”
秦寒忍不住笑了，胸腔震动牵扯到胃部，又疼得皱起眉。白岳阳赶紧递过温水和胃药：“快把药吃了。”
看着秦寒乖乖把药吞下，白岳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CT片折的小药盒，上面画着戴着口罩的小猫，写着“秦医生专用”。
“这个给你，”白岳阳把药盒放在床头柜上，“以后每天提醒你吃药。”
秦寒看着药盒，又看看白岳阳认真的脸，突然觉得，就算胃里翻江倒海，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白岳阳的头发：“笨蛋，以后别再折CT片了，辐射大。”
“知道啦！”白岳阳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以后用防辐射纸折，林深哥说他能搞到宋代的宣纸！”
秦寒被他逗笑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宋代宣纸折千纸鹤？你哥又给林深灌输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谁知道呢，”白岳阳蹭了蹭他的手心，“反正他说，等你病好了，要请我们去看他修复的唐代古琴，说琴弦是用CT片做的。”
秦寒想象了一下白银川拿着CT片琴弦古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白岳阳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放松，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像冰雪初融。
“秦医生，”白岳阳轻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秦寒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闭眼，睡会儿。”
“我不困，”白岳阳打了个哈欠，“我要看着你。”
秦寒无奈，只好由着他。等白岳阳再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身上盖着秦寒的白大褂，而秦寒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他折的CT小猫药盒，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秦医生，你醒了？”白岳阳连忙起身，“胃还疼吗？”
秦寒摇摇头，把药盒放在桌上：“去洗把脸，带你去吃早饭。”
“可是你还在发烧……”
“已经退了。”秦寒掀开被子下床，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脸色却好了很多，“再不去，食堂的肉包就被你哥抢光了。”
白岳阳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有些东西在昨晚已经悄然改变。那些藏在抽屉里的千纸鹤，那些深夜里的温柔守候，都在诉说着未曾宣之于口的心意。
而在秦寒转身的瞬间，白岳阳看见他悄悄把那只画着厨师帽小猫的千纸鹤塞进了白大褂口袋，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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