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的影子在老宅的木地板上摇曳，陈静蜷缩在父亲常坐的那把藤椅上，指尖轻轻抚过扶手上已经磨得发亮的竹节。林小雨和乔安娜盘腿坐在对面的波斯地毯上，三人中间摆着一盘吃到一半的提拉米苏。
"记得我们高中毕业那年吗？"乔安娜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可可粉，"陈叔叔偷偷带我们去酒吧，结果被老板娘认出来是他女儿的同学..."
林小雨突然笑出声，红酒色的卷发在肩头跳动："然后他硬是给我们点了三杯牛奶！老板娘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
陈静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落在父亲书桌上那个永远指向4点15分的古董座钟上。父亲说那是他创业赚到第一桶金时买的，钟停了也不让修，说是要记住那个时刻。
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空气。
"喂，李秘书？"陈静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小静，你在哪？快、快来公司！那些人知道你爸爸突然离世了，正准备…..."
陈静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藤椅扶手，竹节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林小雨和乔安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房间里只剩下电话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股东们已经在...在讨论股权重组...王总让我马上联系你..."
乔安娜第一个站起来，她的黑色西装外套还挂在门厅的衣帽架上。林小雨已经打开了打车软件，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备用的公司印章..."陈静机械地重复着李秘书的话，目光扫过父亲书桌的抽屉。那里应该有一把车钥匙，父亲总是——
"静！"林小雨抓住她的手腕，"车叫好了，三分钟到门口。"
陈静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乔安娜把西装披在她肩上，那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是父亲去年生日送给她的。
公司大堂的旋转门映出三个仓皇的身影。电梯上升的三十七秒里，陈静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想起父亲说过，这栋楼是他看着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会议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出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根据章程第17条，在董事长缺席情况下..."
陈静推开门的那一刻，长桌边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齐刷刷转过头。王叔叔——父亲创业时的合伙人——从主座上站起来，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小静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快步走过来握住陈静冰凉的手，"节哀顺变。你爸爸他...走得很突然。"
长桌尽头，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不耐烦地敲了敲面前的文件："王总，我们时间有限。陈小姐既然来了，正好把这份股权转让协议签了。"
林小雨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乔安娜却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陈静身侧，手指轻轻按在她颤抖的背上。
"什么协议？"陈静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叔叔叹了口气："小静，按照你爸爸的持股比例，现在需要确定继承人。但公司正在筹备上市，如果股权结构发生重大变动..."
"所以你们就想趁火打劫？"林小雨突然插话，引得几个股东皱眉。她毫不在意地抓起桌上的文件，"这份评估报告是谁做的？固定资产估值比市价低了至少30%！"
会议室里顿时骚动起来。背头男人脸色阴沉："这位小姐是？"
"林小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金融系。"她扬起下巴，"也是陈静的高中同桌。"
乔安娜悄悄从会议桌上抽走一份章程，快速翻动着。陈静注意到她的指尖在某页停顿了一下，然后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各位叔叔。"陈静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爸爸刚刚...离开。请给我三天时间处理家事，之后我们再讨论公司的事。"
背头男人还想说什么，王叔叔却突然开口："应该的，应该的。老陈的办公室还保持原样，你们先去那里休息吧。"
走廊上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盏盏亮起。陈静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父亲的办公室门牌依旧锃亮，"董事长 陈志远"几个字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推开门的那一刻，陈静踉跄了一下——父亲的咖啡杯还放在桌上，杯沿留着半个唇印。
"静，你看这个。"乔安娜把公司章程摊在桌上，指着用荧光笔标出的一行小字，"特别条款：如控股股东发生意外，其直系亲属有90天优先认购权。"
林小雨正在翻看电脑里的文件："财务报表有问题。上季度明明盈利，这份给股东看的版本却被做成亏损。"她突然压低声音，"有人在故意做低公司估值。"
陈静的目光落在书柜上的一张照片上——父亲和王叔叔年轻时站在刚建成的厂房前，肩上搭着工作服，笑得灿烂。照片旁边是一个小型保险箱，键盘上的数字键闪着微光。
"密码..."陈静喃喃自语。父亲会设什么密码？她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箱发出"滴"的一声错误提示。
林小雨和乔安娜同时转过头。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了城市，玻璃幕墙上映出三个年轻女孩凝重的脸庞。
"我们先理清头绪。"乔安娜拿出手机，"我在法学院的同学可以帮忙查查这些股东的底细。"
林小雨已经开始在便签纸上写写画画："需要搞清楚公司真实的资产状况，还有..."
陈静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她注意到父亲日历上的标记——今天的日期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个模糊的"王"字。
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三个女孩对视一眼，某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陈静轻轻关上保险箱的门，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了一种表情。
"明天早上九点，"她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我要召开全体股东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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