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再次稳定时，乔安娜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她盯着陈静的侧脸，那个转瞬即逝的陌生表情像一根刺扎进她的记忆。火锅的热气在三人之间升腾，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突然涌上的寒意。
"我去拿点饮料。"乔安娜起身走向厨房，借机平复呼吸。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陈静父亲留给她的那个加密硬盘。
"需要帮忙吗？"林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安娜差点跳起来，转身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林小雨靠在门框上，声音压得极低："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刚才她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安娜从冰箱里胡乱拿出几罐饮料，金属罐身上的冷凝水沾湿了她的手指。
"别装了，安娜。"林小雨抓住她的手腕，"从医院开始就不对劲。她记错年份可以理解，但她居然不记得我点过的这颗痣。"她指了指自己眼角的褐色小点，"而且，你看她拿筷子的方式——"
乔安娜透过厨房门缝看向餐桌。陈静正专注地涮着一片肥牛，手腕灵活地转动着筷子。这个动作本身没有问题，但乔安娜突然意识到——真正的陈静总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筷子中部，而现在这个"陈静"却习惯性地握着筷子的末端。
"还有更奇怪的。"林小雨继续道，"前天我去她家帮忙整理出院的东西，发现她所有的内衣都换成了新的款式。陈静从大学起就只穿一个牌子的棉质内衣，而现在..."
乔安娜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三天前解密成功的那些文件——陈静父亲留下的关于"深海项目"的真相。那些实验记录、基因图谱，以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识转移技术文档。
"小雨，"乔安娜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给你看些东西。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林小雨的瞳孔微微扩大："老天，你真的知道些什么？"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两人冲回客厅，发现陈静站在餐桌旁，脚边是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她的右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抱歉，"陈静的声音有些飘忽，"手突然没力气了。"
乔安娜注意到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就像医院里药物起作用前的状态。但这次没有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
"我去拿扫把。"林小雨快步走向储物间。
乔安娜蹲下身帮忙捡拾玻璃碎片，趁机观察陈静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是实验室留下的。但乔安娜记得真正的陈静左手腕内侧应该有一个小胎记——心形的，淡褐色。而现在，那个位置光滑无痕。
"你最近睡得怎么样？"乔安娜假装随意地问道，手指捏着一片锋利的玻璃。
陈静眨了眨眼，动作略显迟缓："还行。就是...总是做同一个梦。"
"什么梦？"
"我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墙前，"陈静的声音越来越轻，"墙后面有无数个我，她们都在尖叫，但我听不见声音。然后...然后灯光会突然熄灭，我就醒了。"
乔安娜的血液几乎凝固。这个描述与陈父文件中提到的"意识同步测试"场景完全吻合。根据文件记载，克隆体在最初几周会经历原主的记忆碎片入侵，表现为重复的噩梦。
林小雨拿着扫把回来，三人沉默地清理着狼藉。火锅已经凉了，油腻的汤底表面凝结出一层白色的脂肪。
"我去泡茶。"陈静突然说，转身走向厨房。
乔安娜立刻抓住机会："小雨，明天早上来我酒店。我有东西必须给你看。"
林小雨刚要回答，厨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们冲进去，发现陈静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
"静！怎么了？"乔安娜跪在她身边。
陈静的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头...要裂开了..."
乔安娜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们在监听。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
林小雨已经拨通了急救电话，而乔安娜盯着那条信息，感到现实正在扭曲。她抬头看向痛苦挣扎的陈静，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当灯光再次闪烁时，陈静的瞳孔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收缩，而是保持着一个异常的放大状态。
就像文件中描述的克隆体特征一样。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乔安娜机械地帮助林小雨将陈静扶到沙发上，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克隆人，那么真正的陈静在哪里？那个在爆炸中牺牲的"克隆体"又是谁？王明远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最令她恐惧的是——陈父文件中提到的"深海项目"最终阶段：当克隆体记忆稳定后，原主的意识将被彻底覆盖。而根据时间推算，如果这个克隆体已经在外活动一个月...
门铃响起时，乔安娜几乎跳了起来。但进来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亮了一下证件："安全局。我们需要带陈小姐去做一些检查。"
乔安娜挡在陈静前面："出示你们的搜查令和证件细节。"
那人微微一笑："乔小姐，我们知道你最近解密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陈董事长的死不是意外，你也不想步他后尘吧？"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乔安娜感到陈静的手指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跑..."陈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下一秒，公寓的灯光全部熄灭。在绝对的黑暗中，乔安娜听到一连串闷响和人体倒地的声音。当应急灯亮起时，那三个"安全局"的人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陈静站在他们中间，呼吸平稳，眼神冷静得可怕。
"他们不是最后一批。"陈静说，声音低沉而陌生。
林小雨脸色苍白："你...你到底是谁？"
陈静缓缓抬起左手，拉开衬衫袖口，露出那道疤痕："肉体上，我是第17号克隆体。但我的记忆...正在和原版陈静融合。"她转向乔安娜，"她父亲的文件里应该提到过这种状态。"
乔安娜的喉咙发紧："文件说...这种融合是不稳定的。最终只有一个意识能存活。"
窗外传来更多车辆的刹车声。陈静的动作突然变得极其敏捷，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后门，快！"
三人冲下消防通道时，乔安娜的大脑仍在试图处理这些信息。如果这个克隆体已经获得了陈静的大部分记忆，那么真正的陈静存活的几率还有多少？而她父亲文件中提到的"意识转移"实验，是否意味着...
她们刚冲出公寓后巷，一辆黑色面包车就横挡在面前。车门滑开，露出王明远阴沉的脸。
"上车，"他看到她们有点迟疑，说，"除非你们想被'清理'。"
陈静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但王明远接下来的话让她僵住了："我知道真正的陈静在哪里。她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乔安娜看到陈静——或者说17号——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表情。那既不是纯粹的恐惧，也不是单纯的希望，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
"证明。"克隆体陈静冷冷地说。
王明远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一个与陈静长相相同的女子被束缚在某种医疗设备上，双眼紧闭但胸口明显起伏。
"深海项目的最终阶段不是克隆，"王明远说，"而是意识收割。上车，我会解释一切。"
林小雨看向乔安娜，眼中满是恐惧和疑问。乔安娜握紧了口袋里的加密硬盘——那里面不仅有陈父说的证据，还有一个他临死前录制的视频，视频最后一句话是："如果看到这个，说明静儿已经被替换了。但别绝望，钥匙在她童年的音乐盒里。"
"我们没得选。"乔安娜低声说，率先迈步向面包车走去。
当车门关闭的瞬间，她注意到17号克隆体的眼神再次变化——那种空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坚定。乔安娜突然意识到，无论这个躯体里是谁的意识，她们此刻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救出真正的陈静，揭露那个比克隆技术更可怕的真相。
面包车驶入夜色中，而乔安娜的手指悄悄在硬盘上摩挲。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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