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门关上的瞬间，乔安娜感到一阵窒息。密闭空间里弥漫着皮革和某种化学制剂混合的刺鼻气味。王明远坐在副主驾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她们三人。
"系好安全带，"他说，"我们没多少时间。"
车子猛地启动，乔安娜的身体被惯性压进座椅。林小雨紧抓着车门把手，脸色煞白。而克隆体陈静——17号——则保持着诡异的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紧张。
"解释。"17号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明远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分割成两个画面：一边是医院病房里昏迷的陈静，另一边则是一个充满液体的透明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十几个与陈静一模一样的躯体。
"深海项目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克隆实验。"王明远的声音低沉，"从你父亲接手开始，它就变成了意识转移研究。"
乔安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加密硬盘。陈父文件中那些晦涩的术语突然有了可怕的意义。
"他们想做什么？"林小雨问，声音发抖。
"永生。"王明远简短地回答，"将垂死富豪的意识转移到年轻健康的克隆体中。陈静的父亲发现后试图销毁项目，所以他们杀了他。"
17号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的瞳孔剧烈收缩，脖颈上青筋暴起。
"又来了..."她咬牙切齿地说。
乔安娜本能地想伸手扶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这个躯体里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记忆融合反应。"王明远转头观察17号的状态，"原主的记忆正在冲击克隆体的人工意识屏障。理论上，最终会有一个意识占据主导。"
"理论上？"林小雨尖锐地问。
王明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另一段视频。画面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站在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与陈静相同的面孔。
"第16号实验体意识融合失败，"视频中的科学家记录道，"原主记忆碎片导致克隆体精神分裂，不得不终止。"屏幕一黑，然后是冰冷的补充："准备第17号植入。"
乔安娜胃部一阵绞痛。他们谈论的不是物品，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17号的痉挛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眼神变得不同了——更柔和，更像乔安娜记忆中的陈静。
"安娜..."她虚弱地说，"我记得...音乐教室...我们第一次见面..."
乔安娜呼吸一滞。那是高一的事情，只有真正的陈静会知道那个细节。
"她在里面！"林小雨激动地抓住乔安娜的手臂，"静还在！"
但下一秒，17号的表情又变得冷硬，声音也恢复了那种非人的平静："原主记忆渗透率已达37%。危险等级上升。"
这种切换令人毛骨悚然。乔安娜想起陈父视频中的警告——"钥匙在她童年的音乐盒里"。无论那是什么，现在必须找到它。
"我们需要去陈宅，"乔安娜突然说，"那里有线索。"
王明远挑眉："什么线索？"
"陈叔叔留下的。"乔安娜谨慎地回答，没有透露更多。
面包车转过一个急弯，驶入一条昏暗的工业区道路。后视镜中，两辆没有标志的黑色轿车正快速接近。
"该死！"王明远猛拍驾驶座，"必须甩掉他们！"
王明远猛踩油门，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乔安娜被甩向一侧，额头撞上车窗。17号却像早有预料般稳住身体，同时伸手护住了她和林小雨。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林小雨尖叫。
"追踪器，"17号冷静地说，"在你手机里。"
林小雨惊恐地掏出手机，17号一把夺过，降下车窗扔了出去。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路边的排水沟。
"还有三分钟到达切换点。"王明远盯着GPS说，"听着，我只能送你们到陈宅附近。我自己也被通缉，露面太危险。"
乔安娜紧盯着17号："你会帮我们吗？"
17号的眼神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难以解读："我的首要指令是保护陈静的生命。目前来看，这与你们的目标一致。"
这不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回答。乔安娜想起文件中提到的克隆体"基础指令"—每个克隆人在培育时都被植入了核心指令，通常是保护特定人员或完成某项任务。如果17号的指令仅仅是"保护陈静"，那么一旦这个目标与她们的安危冲突...
"到了！"王明远突然说。
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废弃工厂旁。王明远迅速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三个背包。
"食物、水、现金和一次性手机。"他递给每人一个，"陈静家在东郊别墅区，你们最好分开走。17号，你记得紧急联络频道？"
17号点头，动作精准得像机器。
王明远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关于音乐盒...陈静十岁生日时，她父亲送过一个八音盒，能播放《致爱丽丝》。她一直放在卧室书架上。"
乔安娜和林小雨惊讶地看着他。
"我和陈总还是生死……"王明远苦笑一下，随即警觉地看向道路尽头闪烁的车灯，"快走！分头行动，17号知道集合点。"
三人刚躲进工厂阴影处，两辆黑色轿车就呼啸而过。乔安娜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让她的指尖发麻。
"现在怎么办？"林小雨小声问。
17号检查了一下背包，动作利落得不像人类："城郊别墅区距离这里12.3公里。建议乔安娜乘公交，林小雨打车，我步行。监控盲区地图已发送至你们的一次性手机。"
乔安娜和林小雨面面相觑。这种计算能力和信息获取方式...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你到底是什么？"林小雨忍不住问。
17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那个更像陈静的神情一闪而过："我是...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陈静，有时候又清楚地知道我只是个复制品。"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困惑，"但我知道我必须救她—救真正的我。"
这句话中的矛盾与痛苦让乔安娜心头一紧。无论17号是什么，她正在经历的存在危机是真实而可怕的。
"走吧，"乔安娜轻声说，"我们别墅见。"
三人分头消失在夜色中。乔安娜绕到公交站，一路上不断回头确认是否被跟踪。她的手指始终紧握着口袋里的硬盘，陈父在视频里的临终警告在脑海中回响。
两小时后，当乔安娜终于抵达陈家的别墅时，17号已经等在隐蔽的后门处，衣服上有几处撕裂，指关节擦破了皮。
"遇到麻烦了？"乔安娜低声问。
"两名安保人员。"17号平静地回答，"他们不会记得见过我。"
乔安娜咽了口唾沫，不敢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她们悄悄潜入别墅，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空荡的客厅，家具都蒙着防尘布，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
"林小雨呢？"
"迟到了11分钟。"17号皱眉，"不安全。"
正说着，后门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小雨气喘吁吁地溜进来，脸颊上有道血痕。
"有人跟踪我！"她上气不接下气，"我绕了好久才甩掉..."
17号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头偏向一侧，仿佛在倾听什么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警报被触发了，"她说，"前门。两分钟后到达。"
乔安娜的血液瞬间冰凉："音乐盒在哪里？"
"二楼卧室。"17号已经朝楼梯移动，"跟我来，快！"
三人轻手轻脚地冲上楼梯。主卧室门框上积了薄灰，17号却精准地避开所有会发出声响的地板。乔安娜不禁再次怀疑—这具身体里，到底有多少是陈静，多少是别的什么？
卧室里，17号径直走向书架，取下一个小巧的木制八音盒。她熟练地拧开底部的螺丝，里面掉出一把微型数据钥匙。
"找到了！"林小雨惊呼。
楼下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楼散开。
"消防梯，"17号迅速指示，"东侧窗户。"
乔安娜抓起钥匙塞进口袋，三人刚爬到窗边，卧室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穿战术服的男人举枪瞄准—
17号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香水瓶掷向入侵者面部，同时飞身上前，一记手刀精准击中对方颈部。男人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走！"她推开窗户。
三人顺着消防梯仓皇逃离，背后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她们钻进别墅后的树林，拼命奔跑，直到肺部灼痛、双腿发软。
在一处隐蔽的小溪边，三人终于停下来喘息。乔安娜掏出那把数据钥匙，在月光下仔细观察—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
"这到底是什么？"林小雨问。
17号突然按住太阳穴，痛苦地弯下腰："她...陈静...她在呼救！"
乔安娜和林小雨惊恐地看着17号跪倒在地，双眼翻白，嘴里却发出陈静的声音："安娜...帮帮我...他们在剥离我的...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后，17号瘫软在地。
几秒钟后，她重新睁开眼睛，但眼神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得可怕的克隆体。
"情况恶化了，"她机械地报告，"原主意识正被强制提取。剩余时间估计不超过48小时。"
乔安娜握紧钥匙，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决心。无论这个17号是敌是友，无论要冒多大风险—她必须救回真正的陈静。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钥匙里的内容，"乔安娜说，"然后制定计划。"
17号突然警觉地抬头："无人机。分散！"
三人刚躲进灌木丛，一架黑色无人机就无声地掠过树梢。乔安娜屏住呼吸，看着它盘旋几圈后飞向远处。但当她想站起来时，17号按住了她的肩膀。
"还有，"17号耳语道，"别动。"
果然，第二架更小的无人机从完全不同的方向缓缓飞来，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这种谨慎的搜索模式显示出追捕者的专业与决心。
乔安娜看向17号完美的侧脸，月光下几乎与陈静毫无二致。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远超人类的计算能力，还是正在觉醒的朋友的灵魂？她无从得知。
钥匙在她手心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那里藏着什么秘密？又能如何帮助他们救出陈静？所有答案都隐藏在接下来的危险旅程中。
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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