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茂悦酒店的西餐厅里，陈静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黄浦江的夜景在窗外璀璨闪烁，游船缓缓驶过，在水面划出一道道金色的波纹。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和藏青色西装外套，简约而优雅，特意化了淡妆，但眼角的细纹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依然若隐若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阳发来的消息："我爸妈的车堵在高架上了，大概还要二十分钟。你还好吗？"
陈静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我很好，别担心。"发完又补充了一句，"爱你。"
服务生过来添水时，陈静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作为一家投资公司的市场老总，她经常需要面对难缠的客户和苛刻的人。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她要面对的是杨阳的父母，一对从浙江小城赶来的普通夫妇，他们的儿子比她小了8岁。
餐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陈静抬头看见杨阳领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男人身材瘦高，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脸上皱纹深刻；女人则矮小些，烫着卷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提包。他们的目光在餐厅里搜寻，当看到陈静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爸，妈，这就是陈静。"杨阳走到桌前，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叔叔阿姨好。"陈静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路上辛苦了。"
杨父短暂地握了握她的手，触感粗糙而冰凉。"嗯，坐吧。"他的目光在陈静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迅速移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杨母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陈小姐比照片上看起来...成熟些。"
陈静感到一阵刺痛，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阿姨叫我小陈就好。"
点完餐后，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杨阳几次试图挑起话题，都被父母简短的回答打断。直到前菜上来，杨父突然放下刀叉，直视陈静："杨阳才28岁，事业刚起步，找个快40岁的女人像什么话？"
餐厅的嘈杂声仿佛一瞬间远去。陈静感到血液涌上脸颊，但她没有移开视线。杨阳猛地站起来："爸，陈静才35岁。"
陈静轻轻按住杨阳的手腕，示意他坐下。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已经有些凉了。"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顾虑。"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年龄不该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就像您不会用注册资本评判一家公司的价值。"
杨父皱起眉头："这不一样。婚姻不是做生意。"
"确实不一样。"陈静放下茶杯，"生意可以重来，感情却不能。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珍惜真正契合的人，不是吗？"
杨母突然插话："你知道杨阳从小就很优秀吗？他高考是县里的理科状元，大学拿了全额奖学金。"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陈静感到一阵眩晕，她没想到攻击来得如此直接。杨阳的手在桌下紧紧握住了她的："妈！陈静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性。她独立、聪明、善良，没有她，我可能一辈子只会躲在网络背后。"
"那她现在帮你开公司，你就以身相许了？"杨父冷笑一声。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陈静胸口。她创办的营销咨询公司确实在杨阳创业初期提供了帮助，但这从来不是他们关系的基础。她看向杨阳，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爸，妈，"杨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们认识真正的她，就会明白为什么我只能是她。"他转向陈静，眼神里满是歉意和爱意，“我跟她，不单单是商业合作伙伴。五年前我就认识她，那时候她是志远科技的董事长千金……我们之间可以说生死与共过。”
杨父的表情更加阴沉："所以你们是商业伙伴？这更复杂了。"
"不，叔叔，"陈静直视他的眼睛，"我们首先是彼此相爱的人，然后才是合作伙伴。就像您和阿姨，既是夫妻，也是杨阳的父母，多重身份并不矛盾。"
服务生过来上主菜，暂时打断了谈话。陈静趁机调整呼吸，她注意到杨母几乎没有动面前的食物，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小陈啊，"杨母突然开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你...考虑过孩子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击中陈静的胃部。她三十五岁了，虽然身体健康，但生育风险确实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这是她和杨阳讨论过但从未达成共识的话题。
"妈！"杨阳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不关——"
"我考虑过。"陈静打断他，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杨阳想要孩子，我愿意尝试。如果不成功，我们也讨论过领养的可能性。"
"领养？"杨父嗤之以鼻，"我们杨家就这一个儿子！"
陈静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她放下刀叉，双手微微发抖："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担忧。真的。如果我的儿子爱上一个大他八岁的女人，我可能也会有顾虑。"她停顿了一下，"但请你们相信，我爱杨阳，尊重他，支持他追求自己的梦想。年龄差距确实存在，但它没有影响我们彼此理解和相爱。"
杨阳突然站起身，走到陈静身边握住她的手："爸，妈，我带陈静来见你们是希望你们能了解我爱的女人，而不是来寻求许可。无论你们是否同意，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杨母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儿子，你还年轻，不懂生活的艰难..."
"我懂，妈。"杨阳的声音坚定，"我知道未来可能会有困难，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
陈静感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一直以来自诩坚强独立，却在此时被这个年轻男人的勇气所震撼。她站起身，与杨阳并肩而立："叔叔阿姨，我知道我们看起来不般配。但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时间会证明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杨父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冷冷地说："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顿饭在近乎沉默中结束。甜点上来时，陈静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席。站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眼角的纹路和不再紧致的下颌线，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泼了些冷水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她回到餐厅时，发现杨母正等在走廊上。
"阿姨？"陈静有些意外。
杨母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旧相册："我想给你看看杨阳小时候的照片。"
陈静接过相册，翻开第一页。一个圆脸小男孩在沙滩上笑着，门牙缺了一颗。"他很可爱。"她真诚地说。
"他从小就很特别，"杨母轻声说，"敏感、聪明，比同龄人成熟。我一直担心他找不到真正理解他的人。"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陈静，"直到他遇见你。"
陈静惊讶地抬头。
"我不是反对你这个人，"杨母继续说，声音几乎是一种耳语，"我只是害怕...害怕他将来会后悔，害怕你会因此受伤。"
陈静突然明白了这位母亲的担忧。她不是在保护儿子免受她的伤害，而是在保护他们两个人免受未来可能的痛苦。
"阿姨，"陈静的声音哽咽了，"我也害怕。每天晚上躺下时，我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但是..."她深吸一口气，"但是当我看到他为公司拿下第一个大客户时兴奋的样子，当他半夜为我煮红糖水时认真的表情，我就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杨母的眼睛湿润了。她轻轻拍了拍陈静的手，什么也没说，但那触碰中传递的理解让陈静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回到餐桌时，杨父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一些，至少不再冷言冷语。离开餐厅时，他甚至对陈静点了点头："公司的事情，谢谢你对杨阳的帮助。"
这算不上认可，但至少是一个开始。杨阳紧紧搂着陈静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走在黄浦江畔，夜风吹散了陈静的发丝。她望着江对岸灯火通明的陆家嘴，那里有无数个像杨阳一样的年轻人正在追逐梦想，也有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女性在事业和情感的十字路口徘徊。
"在想什么？"杨阳问。
陈静靠在他肩上："在想我们有多幸运，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杨阳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刚刚开始。"
远处，杨父杨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陈静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此刻，握在手中的这份温暖让她有勇气面对一切未知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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