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刚刷开酒店房门，手机就在包里震动起来。她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才掏出手机——一条微信通知亮在屏幕上。
陈默的名字像一簇火苗灼伤了她的眼睛。
"明天早上9点，收拾好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简单的一句话，末尾那个波浪号让林小雨想起陈默以前总爱用这个符号，说是能让冷冰冰的文字变得活泼些。她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是她和父母在北京颐和园的照片。十年前决定留在北京时，父母就搬回了老家。他们常说北京太大，太吵，不适合养老。林小雨有时会想，如果当初跟着父母回去，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闺蜜群的消息。乔安娜她们回到上海后，群里就热闹非凡。
「姐妹，缘分这个东西可能早就注定了，想逃，是逃不掉的。」乔安娜附上一个眨眼的表情。
紧接着是陈雯的消息：「@林小雨 那个谁联系你了吗？我今天在同学群看到他说要回北京了。」
林小雨咬了咬下唇，还是回复了陈默：「去哪里？」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记得带件厚外套。」
林小雨把手机扔在一旁，走到窗前。这个小城的夜空是最好看，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和快节奏的生活，有的就是安逸的慢生活。她想起刚才陈默在路灯下的样子，那双眼睛比星光还亮。十三年了，他变了许多，又似乎一点都没变。
手机又亮起来，这次是陈默发来的一条语音。林小雨犹豫了一下，点开播放。
"小雨，如果可以...就认真再来一次吧......"
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电流的质感，却依然让林小雨心头一颤。她慢慢滑坐在地毯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应该保持距离，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去啊，就这一次，就当给十八岁的自己一个交代。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敲下：「好，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8:50，林小雨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口。她穿了件米色高领毛衣，外搭驼色大衣——小城市的十一月的早晨已经有些凉意。行李箱里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次莫名其妙的邀约。
一辆黑色SUV准时停在酒店门前，车窗降下，露出陈默的脸。他戴着一副墨镜，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上车吧，公主。"
这个称呼让林小雨恍惚了一下。高中时陈默总这么叫她，说她弹钢琴时像个高傲的公主。她默默拉开车门，把行李箱放进后座。
"吃早餐了吗？"陈默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鸡蛋灌饼，"老刘家的，记得吗？高中时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林小雨接过纸袋，熟悉的香气唤醒了一连串记忆——清晨的校门口，她和陈默分享一个灌饼，他总是把有鸡蛋的那一半让给她。
"谢谢。"她小声说，咬了一口，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车子驶向机场高速，林小雨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陈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急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从小城市的高铁，来到首都机场T3航站楼，陈默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登机箱和一个相机包。林小雨跟在他身后，看着电子大屏上的航班信息，心跳突然加速——陈默走向的是国际出发的柜台。
"陈默！"她拉住他的袖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陈默转身，摘下墨镜，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去看北极光。"
四个字像一记重锤击中林小雨的胸口。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十八岁那年，他们躺在学校操场上，陈默说总有一天要带她去看北极光，要在极光下向她求婚。
"我查过了，现在是特罗姆瑟极光最佳观测期。"陈默轻声说，"毕业过后，要带你去看北极光。十年前我失约了，现在补上。"
林小雨的视线模糊了。她应该拒绝的，应该转身离开的，但双腿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陈默伸手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
"就去三天。"他低声恳求，"如果回来后你态度还是那么坚决，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十二个小时后，当飞机降落在挪威特罗姆瑟机场时，林小雨已经睡了一觉醒来。窗外是皑皑白雪和深蓝色的峡湾，美得像一幅画。陈默租了辆车，载着她前往预定的木屋酒店。
"先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去看极光。"陈默把房卡递给她，"我的房间在你隔壁，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林小雨接过房卡，突然意识到这是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单独旅行。高中时的一次旅行是跟乔安娜她们一起去的。一起去海边，但那个夏天过后，陈默就消失了。
傍晚时分，陈默敲响她的房门。他换了一件深蓝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围巾，手里拿着另一条红色的。
"给你的。"他把红围巾递给她，"记得吗？高中时你总说红色最适合看雪景。"
林小雨接过围巾，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许的愿望——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雪，戴着红围巾。
陈默开车带她来到一处开阔的湖边，已经有几个游客架好了三脚架等待极光出现。十月的特罗姆瑟已经很冷了，林小雨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陈默细心地帮她戴好围巾，又拿出一副手套给她。
"冷吗？"他问，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林小雨摇摇头，实际上她的脚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但不想扫兴。陈默却像看穿了她，突然蹲下身，帮她紧了紧靴子的鞋带。
"再坚持一会儿，据说今晚极光会很强。"他站起身时，鼻尖冻得通红，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林小雨抬头，只见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道绿色的光带像纱幔般缓缓展开，随后越来越多，交织成绚丽的极光之舞。
"是极光..."她喃喃自语，眼眶发热。
陈默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许个愿吧，据说在极光下许愿特别灵验。"
林小雨闭上眼睛，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她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是希望时光倒流，还是勇敢向前？当她再次睁眼时，极光已经变得更加壮丽，整个天空仿佛被绿色的火焰点燃。
"小雨。"陈默突然转到她面前，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十一年前我被迫离开，因为父亲的病需要去北京治疗。后来医药费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我接受了家族安排的婚姻。但是 ，婚礼还没有开始。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林小雨静静听着，心跳如鼓。
"我父亲的后事办好后，我就回来找过你。听说你考上北京的大学，我后面有去北京找过你，但是事与愿违。后面听说你和父母搬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上个月，我在同学群看到乔安娜发的照片，才知道你们在上海。"
极光在他们头顶流转，映照着陈默的脸庞。林小雨看到他眼中的泪光，突然觉得这十一年的委屈和不解都在这一刻消融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陈默轻声说，"我在家里放了一架钢琴，一直放在我的公寓里。每次弹《梦中的婚礼》，我都会想起你。"
林小雨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向前一步，把脸埋在陈默胸前，闻着他身上混合着冷冽空气的熟悉气息。陈默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十一年的分离都补回来。
"我也想你。"林小雨终于说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每一天。"
陈默捧起她的脸，在绚丽的极光下，轻轻吻上她的唇。那个吻冰凉又炽热，带着十一年等待的苦涩和重逢的甜蜜。
回木屋的路上，林小雨和陈默十指相扣。雪地上留下两排并排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温暖的灯光下。
"回去后..."林小雨犹豫着开口。
"回去后，我想重新追求你。"陈默接过她的话，"从零开始，像我们刚认识那样。"
林小雨笑了，这是十一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那我要好好考验你才行。"
"求之不得。"陈默吻了吻她的指尖，"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放手了。"
极光依然在夜空中舞动，见证着这个迟到五年的约定。林小雨知道，明天回到上海后，他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面对，很多过去要梳理。但此刻，在这片北极光下，她只想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