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第九万次醉倒在望乡台畔,抱着空空的酒壶呓语。幽冥深处,一道冰冷威严、承载着新秩序的意念穿透九霄,新判官烬劫的声音直接在他魂识中响起:
“陆昭,十万劫满,宿债已偿。天命有归,该归位了。”(烬劫知晓其前尘,也承袭了部分审判权责)
云逍醉眼猛地睁开,一丝凌厉如电闪过,旋即化为更深沉的嘲弄与…释然。他抓起空酒壶,用尽十万劫积攒的、对一切束缚的厌弃,狠狠砸向身旁那面映照前尘往事的孽镜!
“归位?世上早无陆昭!无萧烬!无任何名相可拘!”
轰——!
孽镜应声而碎!但破碎的镜片并未四散,反而迸发出亿万道柔和却穿透一切的光!光芒中,十万朵晶莹剔透、流转着往生之息的奇花,破镜而出,瞬间绽放于望乡台的每一寸空间!每一朵花的花蕊中心,都清晰铭刻着一个名字:
> 割肉者陆昭、焚城将红绡、乞儿阿狗、妖女媚娘、镇北王萧烬、痴女凌霜、饿殍十万、帝尊萧烬…
> 密密麻麻,皆是他与她十万次轮回中,共同背负过的身份与名号!是他们十万次同死同归的枷锁!
九天玄女默然,指尖凝聚无上冰魄仙元,欲为他在这天地间立下一方无字碑,碑体云纹缭绕:“云逍…此间事了,总该…留一丝痕迹于洪荒。”
云逍看着那即将成型的冰魄碑,放声长笑,笑声穿云裂石,带着彻底解脱的狂放与不羁。他大袖一挥,沛然仙力并非毁灭,而是最轻柔的拂拭,如春风化雨。那晶莹剔透的冰碑瞬间崩解,化作漫天闪烁着微光的晶莹粉尘,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地飞向苍茫人间:
北漠,枯黄的牧草间,牧民仰头承接飘落的星尘,粉尘融入掌心,化作一滴清冽的甘泉,滋润了龟裂的嘴唇与干涸的希望。
南疆,幽深的祭坛上,苍老的巫祝虔诚捧起发光的粉尘,口中古老咒文响起,粉尘化作闪烁幽蓝的蛊引,融入沟通祖灵的仪式。
皇城,朱墙金瓦下,一个总角稚童在初雪中,欢笑着追逐晶莹的粉尘,将它们拢在手心,堆成一个憨态可掬的小雪人。
雪人刚堆好,便“噗”地一声,仰面倒在雪地里,碎成一地闪着微光的晶莹,孩童拍手大笑。
就在雪人倒地、粉尘彻底融入大地山川的刹那,云逍的身影变得无比淡薄,近乎透明。他最后的目光,掠过九天玄女腕间那道金铃碎裂留下的淡淡痕印,指尖仿佛想触碰那无形的伤痕,却最终只是隔空虚虚一抚。
“名是穿心锁,爱是焚魂火…”他的声音缥缈如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风,身影彻底消散,化作亿万缕无拘无束、无形无质的流云,散入无垠星河,再无踪迹。唯有一颗细小的、宛如一滴凝固泪珠般的星辰(或是他最后一点存在印记),自他消散处悄然坠落,划过亘古夜空,不知所踪。
“…逍遥二字,只在天地…啮合之处。”
> 十万场同死同归的血色轮回,
> 百世畜生道的卑微纠缠,
> 千年剐魂台的互戮回响,
> 一世错位痴妄的权力迷途,
> 与那永恒的错过…
> 终被时光洪流碾磨、蒸腾,
> 化作了这浩瀚天地间,一缕真正无根无名、无拘无碍的流云——云逍。
> 当西王母于瑶池宴罢,俯身拾起云逍某一世乞丐用过的、边缘豁口的破陶碗,盛满琼浆自斟时,
> 孽镜台巅,新判官烬劫蘸着心头滚烫的金色神血,在那由万万魂骨铸就的《无上神律》终极扉页,刻下浸透着他八千次自戮领悟的铁则,字字如天道雷音:
> “众生未亲尝己身剐心之痛者…永世不配执掌刑判之笔!”
> 这法则的神光,照亮了云逍消散的轨迹,也照亮了那八千具苍白骸骨空洞的眼窝。而那缕流云,已飘向连神律都无法定义、无法触及的…真正大自在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