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链断裂的脆响还在空气里震颤,林曜眼前炸开一片金属碎屑。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断裂的银链像活物般缠住了两人的手腕——他的右手,沈星澜的左手,链子中间还连着半截悬在空中的残链。
"这又是什么把戏?"林曜扯动手腕,银链却越缠越紧。金属贴上皮肤的感觉很奇怪,不凉,反而带着沈星澜的体温。
沈星澜的左手无名指正在渗血。那圈陈年疤痕裂开了,血顺着银链的纹路爬过来,在林曜手腕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星芒图案。他左眼的星芒印记亮得吓人,在昏暗的钟表店里像盏小灯。
"别动。"沈星澜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银链暴走时...越挣扎越紧。"
林曜冷笑,故意又挣了一下。链子立刻绞进皮肉,疼得他倒吸冷气。沈星澜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腕,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两人距离猛地拉近,林曜闻到他身上松节油混着血腥的味道。
"我说了别动。"沈星澜喘着气,嘴角有血丝渗出来,"除非你想让链子绞断骨头。"
悬浮的齿轮阵突然集体嗡鸣。林曜抬头看见1983年的投影正在实体化——母亲梳妆台上的绿萝叶片擦过他脸颊,真实的触感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沈星澜的银链剧烈震颤起来,链子另一头传来不正常的高热。
"你早就知道。"林曜盯着投影里母亲撕毁契约的动作,"我母亲是被迫签的约?"
沈星澜的睫毛颤了颤。有血珠从他左眼的星芒印记里渗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契约需要容器..."他咳了一声,"沈家...习惯用活人。"
地板上的齿轮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围着两人打转。林曜看见碎片表面映出无数个记忆片段——年幼的沈星澜被按在祭台上,男人拿着刻刀在他锁骨刻字。那双手林曜认得,去年青舞赛颁奖时,这双手给沈星澜戴过奖牌。
"你父亲?"林曜嗓子发紧。
沈星澜突然发力拽动银链。林曜被扯得往前扑,额头差点撞上对方下巴。这个角度他能看清沈星澜睫毛上沾的血珠,还有锁骨从衣领里露出来的一角——LYX三个字母的疤痕,和他母亲公文包上缩写一模一样。
"你身上...为什么有我母亲的名字?"
银链毫无预兆地暴起。沈星澜猛地推开林曜,自己却被链子拽得跪倒在地。他左手死死攥着链身,指缝里溢出的血把银链染成暗红色。"别看..."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那些记忆...会反噬..."
林曜的手突然自己动了。银链牵引着他按住沈星澜肩膀,指尖正好压在那道LYX疤痕上。皮肤相触的瞬间,无数画面洪水般冲进脑海——
母亲把哭闹的男孩搂在怀里,蘸着药膏给他涂锁骨上的伤口;男孩偷偷把舞谱塞进母亲公文包,却被父亲发现后打得吐血;母亲临终前抓着男孩的手说"曜儿就托付给你",而男孩手上的银链刚刚烙进皮肉...
"你是...我母亲选中的保护者?"林曜手指发抖。沈星澜偏过头不看他,脖颈上浮起明显的青筋。
悬浮的齿轮突然全部炸裂。沈星澜扑过来把林曜压在地上,用后背挡住飞溅的金属碎片。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林曜颈侧,分不清是血还是汗。他闻见沈星澜领口松节油的味道里混进新鲜的血腥气。
"为什么不说?"林曜揪住他衣领,"让我恨了你三年?"
沈星澜的银链突然全部绷直。他闷哼一声,左手无名指几乎被勒成两截。"契约...不能主动透露..."他疼得吸气,"除非...你自己看见..."
橱窗外的黑夜开始褪色。林曜看见母亲的残影站在工作室门口,嘴唇开合着重复"毁掉它"。沈星澜的银链突然自行解体,链环一枚接一枚崩开,像场小型爆炸。有碎片擦过林曜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
"你干什么!"他抓住沈星澜手腕。后者左眼的星芒印记正在渗血,锁骨处的LYX疤痕亮得刺眼。
"记忆回溯...太危险..."沈星澜挣开他的手,把最后半截银链也扯断了。链子断开时爆出一团血雾,在空中凝成倒计时数字——7。
林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开沈星澜的衣领,完整的疤痕暴露在晨光里——不仅是LYX,下面还有行小字"代偿期限:7日"。疤痕边缘已经发黑,像烧焦的纸。
"这是什么意思?"
沈星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带着金属碎屑。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抬头时居然在笑。"字面意思..."他喘着气说,"七天后...契约该续约了..."
悬浮的血珠突然集体震颤。林曜看见自己和沈星澜的血在空气里融合,渐渐勾勒出舞蹈动作的轨迹——是《双生》舞谱的起手式,母亲笔记里被撕掉的那页。血线组成的舞者做出托举动作时,沈星澜突然栽倒在他肩上。
"喂!"林曜接住他下滑的身体,摸到满手黏腻的血。沈星澜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又轻又急,像只垂死的小动物。
血舞者跳到第三个八拍时,沈星澜无名指上的银链残环突然发光。林曜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也缠了截链子,正随着舞姿变化收紧又放松。
"现在..."沈星澜气若游丝,"你也是容器了..."
血舞者的投影突然扭曲变形,林曜手腕上的银链残片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星澜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抽搐,咳出的血沫里夹着细小的金属碎片。
"撑住!"林曜下意识收紧手臂,掌心触到一片黏腻——沈星澜后背插着三片齿轮残片,最深的那块几乎没入肩胛骨。他这才发现整个钟表店的金属制品都在震颤,螺丝钉从木地板里一颗颗蹦出来。
沈星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舞谱第八小节..."
悬浮的血珠突然加速流动,在空中拼出一组高难度托举动作。林曜瞳孔骤缩——这正是母亲当年参赛的招牌动作,赛前三天突然从排练中消失的段落。
"你跳过这段?"他掰过沈星澜的脸,发现对方左眼的星芒印记正在渗血。沈星澜的睫毛颤了颤,突然露出个惨白的笑:"每次...契约反噬的时候..."
地板突然塌陷。林曜抱着人滚进地下室,后脑勺撞上某个硬物。模糊视线里,母亲的工作室投影正与地下室重叠——那架被烧焦的三角钢琴上,摆着个完好无损的节拍器。
"别碰..."沈星澜的警告晚了一步。林曜的手指已经碰到节拍器,铜摆锤突然疯狂摆动。地下室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个掌纹都是倒置的星芒。
沈星澜猛地扑过来用身体压住节拍器。林曜听见"咔"的骨裂声,接着是液体滴在铜面上的滋滋声——沈星澜的血正在腐蚀金属。
"你疯了吗!"林曜拽开他,发现对方右手掌心被灼出焦黑的五芒星。沈星澜疼得直抽气,却把伤手往身后藏:"反噬...会顺着金属传递..."
墙上的血手印突然开始移动。林曜眼睁睁看着它们汇聚成巨大的倒计时数字——6。沈星澜的银链残片突然全部立起,像受惊的蛇群般指向地下室角落。
那里静静躺着半张烧焦的照片,母亲搂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年幼的沈星澜穿着病号服,锁骨处缠着渗血的绷带。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曜儿与星澜的双生舞,1999.7.15】
林曜的呼吸停滞了。那天是母亲葬礼,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星澜——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对他做了个托举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