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门口,画室门虚掩着。季然站在满墙素描前,手指悬在画中自己的笑脸上方。
"这些...都是我?"
安德烈的烟掉在地上。上百幅素描从各个角度凝视着他们,最早那幅标注着"临水镇中学,2017.6.3"——他们初遇的日子。
"你左耳后有颗痣。"安德烈声音沙哑,"画的时候我没见过,是猜的。"
季然颤抖着摸向耳后。当他转向那叠被匆忙盖住的私密速写时,安德烈冲过去拦住他:"别..."
已经晚了。季然拿起最上面那张——赤裸的他趴在旅馆床上,后腰月牙胎记清晰可见。画纸边缘写着"第一次,2017.8.18"。
"我们..."季然脸色惨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爱人,你是我的爱人。"安德烈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早就没了十七八岁的莽撞,外婆说过的,成年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满墙的画纸,画出了他的一整个青春——十七岁的他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十八岁的他站在毕业典礼上微笑,还有……二十二岁的他,在某个机场的安检口回头张望。
最后这张不对劲。季然凑近去看,画纸角落标注的日期是2020年9月——他确信自己那时在波士顿留学,根本没见过安德烈。
季然回头去看他,安德烈站在门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波士顿洛根机场,”他轻声说,“你穿了件深灰色风衣,在TSA检查口回头看了三次。”
季然的血液结冰了。那天他确实莫名回头,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德烈走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他的睫毛在月光下几乎透明,像某种易碎的昆虫翅膀。
“因为你说过……”他抬手抚上画中季然的侧脸,“人在被深爱时自会有感应。”
药瓶从季然手中滑落,白色药丸撒了一地。他突然暴怒,抓起颜料刀划向最近的画布——那是幅未完成的肖像,睡着的他靠在钢琴边,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刀刃撕裂亚麻布的声音像一声呜咽。
安德烈没阻止。他静静看着季然发疯,看着他用钴蓝和赭石涂毁那些画,直到季然精疲力竭地跪在颜料堆里,手上沾满缤纷的颜色。
"安德烈,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真的?"季然快要崩溃了,"你的爱也是假的吗?"安德烈跪在他面前,"阿然,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他只能不断安抚着他发狂的爱人,什么也做不了。
“证明给我看。”季然喘着气抬头,“如果你真的……就证明那些记忆是真的。”
季然闹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后趴在安德烈的背上低声抽泣。安德烈拂过他眼角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让季然想起痛苦的过往,这还是爱吗?他抱着季然在他耳边不停道歉,"阿然,睡一觉吧,等天亮了我什么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