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我，才会出手相助？

“你…你帮他？”潘豹喉头再度哽住，那抹委屈如沸水浇入生石灰，在胸腔里翻涌成灼热的酸楚。

他僵立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抠紧袖口边缘，喉间似哽着一块烧红的炭，眼眶也有些发热，银镜垂眸掩去眼底的叹息，转而将视线投向身侧始终冷静淡漠的仇木易。

"仇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她轻声问道，语尾微扬，似询问却已带着三分笃定。

仇木易冷淡的眉梢微动，默然颔首。

两人相携离去，潘豹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月白身影，喉间的酸楚忽然化作尖利的刺，扎得他胸膛发颤。

………

踏着青石板两人走进那间古色古香的茶肆，檐角铜铃随风轻晃，叮咚声裹挟着袅袅茶香扑面而来。

银镜素手微抬，腕间银镯随动作泠泠作响，她将一盏碧螺春缓缓斟入仇木易面前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水在瓷杯中漾开涟漪，热气蒸腾如薄纱，衬得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润清透。

"仇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过…你为何要帮我？"她语调轻缓，似春风拂过湖面，尾音却微微上挑，带着三分探询七分戏谑。

茶肆角落的竹帘筛下斑驳光影，仇木易垂眸凝视杯中茶汤，指节分明的手掌在盏沿轻叩，动作闲适如赏景，唯有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意泄露了半分心事。

"没有为何，想帮就帮了"仇木易终于抬眼，墨色瞳仁如寒潭凝冰，却在那片冷冽中暗藏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他抿茶时唇畔的弧度极淡，仿佛雪峰顶上一缕将散未散的云烟，喉间滚动的低语凉如冷泉，"江湖萍水相逢，举手之劳，图个心安罢了"

银镜眉梢轻扬，故作沉吟状。

她以指尖轻点下颌，睫羽颤动如蝶翅，忽而眸中俏皮一闪，凝成星子般的光点："我却觉得公子此言差矣…"

她倾身向前，茶盏相碰发出清越脆响，似玉珠落盘，"你明知我身负武功，寻常麻烦自能化解，却仍出手相助，莫不是…这'心安'二字，原是托词？实则关心我，才出手相助？"

话音未落，仇木易执盏的手忽地滞在半空。

茶水在杯口晃出半圈涟漪，映得他瞳孔深处泛起细微波澜，如暗湖被投石惊起粼光，他抬眸的刹那，目光似利剑出鞘，寒意凛然，却又在触及银镜含笑的面庞时，悄然化为一缕山涧薄雾。

"关心？"他忽而轻笑，声如碎玉坠冰池，清泠中裹着几分自嘲。

唇角那抹弧度极浅，似雪中梅瓣倏然绽又敛，眼底却浮起自嘲的暗潮，"岳姑娘怕是误会了！江湖儿女，谁无牵绊？我仇木易行事，向来只求无愧于心，不问缘由——正如这茶，沸水冲下，叶自舒展，何须计较为何沉浮？"

银镜闻此言，握杯的手陡然凝住。

茶盏边缘的热气氤氲在她眸中，凝成一片朦胧水雾，却遮不住眼底"果然如此"的戏谑笑意。

她忽而轻笑，笑声清亮如银铃破晓，鬓边碎发随风轻颤："哈…我就知道！"

她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瓷杯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一声响，"你这般聪明剔透，怎会看不出我易钗而弁？"

她指尖轻点自己喉间，眼底狡黠如狐，"女子扮作男儿身，喉结以蚕丝隐去，步履刻意沉稳——可你当初第一眼，便瞧破了这层薄纱，不是吗？"

仇木易面色微僵，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窗外忽有风起，吹得他衣襟猎猎，却吹不散眉间那缕似有若无的郁色，他默然片刻，忽而仰头将残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如咽下万千未言之语。

“其实我也并非全然是清风寨的账房先生……”银镜将嘴凑到仇木易耳边，声如夜风拂过枯苇，沙哑中透着寒意。

那低语轻得似被夜露浸透的蛛丝，一缕缕缠上耳廓，沁入骨髓，每字皆含着潮气，仿佛自地底幽冥渗出，携着腐腥与锈味。

“我本是个浪迹江湖的散侠，闲云野鹤惯了……”银镜的吐息在仇木易耳畔凝成白雾，让他的耳廓忽地漫上一层薄热，似被银镜吐息烫出的红痕。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茶盏边缘摩挲，釉面纹路硌着掌心，却压不住喉间愈发急促的滚动的结，那沙哑如枯苇摩挲的声线在他耳膜上织出蛛网般的痒，痒意顺着血脉爬向四肢百骸，连指节都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