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山脉,冰河下游。
林渊的身影如同滑行在冰镜之上的魔影,每一次足尖轻点冰面,脚下便无声凝结出大片更加幽深、更加厚重的玄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气,留下一条清晰蜿蜒的冰霜路径。这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新铸的冰魄巫魔体自然散逸的极寒力场,与周遭天地冰魄共鸣的结果。胸腹间那枚暗红吞噬漩涡缓缓旋转,贪婪地汲取着冰河散逸的精纯寒气,修复魔躯的同时,也让那三色交织的魔纹光泽愈发内敛深邃。
深渊魔瞳幽蓝与暗红交织,视野穿透冰层与寒风,清晰捕捉着冰河深处游弋的冰魄能量流,如同黑暗中的明灯。他刻意收敛了大部分魔威,如同潜伏的凶兽,只待猎物踏入狩猎场。玉枢的魂飞魄散只是开始,他需要更多的“养料”来稳固境界,更需要…将那些追索的道门“眼睛”,彻底抹除!
就在他掠过一处冰河弯道,前方冰面骤然开阔,形成一片被巨大冰崖环抱的冰湖时——
“咻!咻!咻!”
三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寒风!三道色泽各异、却同样蕴含着精纯道韵与凌厉杀机的流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呈品字形,从三个不同的刁钻角度,狠狠射向林渊!一道赤红如火,带着焚灭邪祟的炽热;一道青翠如木,蕴含生生不息的束缚之力;一道土黄厚重,带着镇压山岳的磅礴威压!
天师道援兵!而且不止一人!至少是三名精擅合击之术的宗师境好手!
偷袭!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林渊掠过弯道、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面对这致命的偷袭,林渊深渊魔瞳中非但没有惊惶,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入网般的戏谑光芒!
“哼!蝼蚁!”
他身形猛地一顿!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冰面之上!面对三道袭来的流光,竟不闪不避!那只布满暗红咒文伤痕的魔爪骤然抬起,五指箕张,掌心对着三道流光袭来的方向!胸腹间暗红吞噬漩涡印记幽光大放!
“吞!”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冰寒与吞噬特性的力场以他掌心为中心瞬间扩散!范围虽不及之前吞噬巨岩时广阔,却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
三道蕴含不同道韵的流光撞入力场的刹那!
赤红流光的炽热如同被投入冰海,火焰道纹剧烈闪烁、扭曲,狂暴的火系能量被强行冻结、撕扯、化作一缕缕赤红色的气流,疯狂涌向吞噬漩涡!
青翠流光的生生不息之力仿佛撞上了无形的粘稠泥潭,流转的道纹瞬间迟滞、冻结,充满生机的木系能量被力场强行剥离、吞噬,化作淡青色的气流被漩涡吸收!
土黄流光的厚重磅礴如同泥牛入海,那镇压山岳的威势在绝对冰寒与吞噬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可笑,土系能量被轻易瓦解、湮灭,化作浑浊的黄色气流汇入漩涡!
仅仅一息!
三道足以重创普通大宗师的偷袭流光,如同投入黑洞的萤火,无声无息地被林渊掌心那恐怖的吞噬力场彻底吞噬、炼化!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溅起!
冰湖上空,死寂一片。
三道隐匿在冰崖阴影中的身影(两名宗师中期,一名宗师后期)瞬间僵住!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被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取代!他们蓄势已久的必杀合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吞掉了?!
“不好!快退!”为首的宗师后期道士反应最快,嘶声尖叫,转身就欲遁走!
“晚了!”林渊冰冷的魔音响彻冰湖!他那只吞噬了三道流光的魔爪猛地翻转,五指虚握!
“凝!”
被吞噬炼化的三道不同属性的精纯道元,在吞噬漩涡的强行糅合与冰魄巫力的侵染下,瞬间化作三枚鸽卵大小、颜色驳杂(赤红、淡青、土黄纠缠)、表面覆盖着幽蓝冰晶与暗红咒文、散发着极度不稳定毁灭波动的能量球!
“去!”
林渊魔爪一甩!
三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能量球如同拥有生命,划破寒风,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冰崖阴影中那三道刚刚转身欲逃的身影!速度之快,远超他们自身的遁速!
“不——!”绝望的尖叫瞬间被湮灭!
“轰!轰!轰!”
三团混合着冰爆、烈焰、毒藤穿刺、土石崩裂以及诅咒侵蚀的毁灭光球在冰崖阴影中同时炸开!狂暴驳杂的能量乱流瞬间将三名道士的身影彻底吞没!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血肉之躯在冰火交加、穿刺诅咒的肆虐下,如同被投入绞肉机!惨叫声仅仅持续了半瞬,便戛然而止!
当混乱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
冰崖阴影处,只留下三滩覆盖着厚厚冰晶、混杂着焦黑血肉、碎裂骨骼和枯萎毒藤的…人形污迹!连一丝完整的残骸都未曾留下!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诅咒寒意和能量乱流,诉说着方才的恐怖。
林渊缓缓放下魔爪。吞噬漩涡印记幽光流转,将逸散的驳杂能量余波也一丝不剩地吸入。他看都没看那三滩污迹,深渊魔瞳扫过冰湖,锁定了一个方向——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王师”气息的…血腥味?并非道门中人。
他身形一晃,化作魔影,瞬息间出现在冰湖另一侧边缘。
一具身着玄黑重甲、胸口绣着狰狞狴犴(象征律法刑罚)图案的尸体,半截身子冻结在冰层中,显然死去多时。尸身虽被冻僵,但甲胄上的刀痕和胸腹间巨大的贯穿伤口依旧狰狞,伤口边缘残留着暗金色的罡气侵蚀痕迹——金狼骑的功法!
朝廷的探子?还是…“讨逆”军的溃兵?
林渊深渊魔瞳中幽光一闪。他缓缓抬起魔爪,隔空对着那具冻尸。
“嗡!”
微型吞噬力场笼罩冻尸。
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壮的身躯化为朽木!坚硬的玄甲寸寸碎裂!残存的气血、微弱的罡气、甚至尚未散尽的怨念与兵戈煞气,如同百川归海,被吞噬力场疯狂抽取,最终化作一道粘稠的暗红色气流,汇入林渊胸前的魔纹之中!
“味道…尚可。”林渊感受着那缕融入魔元的兵戈煞气,冰冷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他目光投向南方更遥远的天际,那里,属于大永王朝的气运紫光在魔瞳视野中如同污浊的油灯。
“秦墨…你的狗,味道不错。”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魔影再次晃动,沿着冰河,朝着帝都的方向,继续前行。所过之处,冰封霜径无声蔓延,寒气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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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静思苑。
恶臭。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霉变、腐烂食物和老鼠粪便的恶臭,如同粘稠的实质,死死包裹着破败殿宇的每一个角落。空气污浊得仿佛能拧出黑色的油滴。苏瑶蜷缩在昨日藏针的那个阴暗墙角,如同即将腐烂的垃圾堆里一块肮脏的破布。
肩胛处的伤口在恶浊的环境中隐隐作痛,传来阵阵灼热和麻痒,显然是感染了。手掌心被银针刺穿嵌入骨肉的伤口更是肿胀发烫,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钻心的抽痛。失血、寒冷、剧痛、饥饿…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噬咬着她的神经和残存的生机。
更让她几近崩溃的,是昨夜被她填埋银针的那个老鼠洞!
此刻,洞口的秽物和泥土被扒开了一个缺口!一只肥硕得如同小猫、毛色油亮肮脏的灰毛老鼠,正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钻进洞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啃噬声!那尖锐的牙齿啃咬硬物的“咯吱”声,如同魔音灌耳,狠狠刮擦着苏瑶紧绷欲断的神经!
它在咬什么?!
它在咬那枚银针?!在啃噬她最后保命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苏瑶的咽喉!她枯槁的身体因极致的紧张而僵硬,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只肥硕的老鼠,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都停滞了!
“滚…滚开…”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气流声,如同垂死的哀鸣。
那老鼠似乎被声音惊动,猛地从洞里缩回头,一双绿豆般的小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的、毫无情感的光芒,警惕地“看”着角落里如同恶鬼的苏瑶。它的嘴角,似乎还沾着一点…泥土和暗红色的碎屑?
“呃…”苏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抓起身边一块冰冷的、沾满秽物的碎砖,狠狠砸向那只老鼠!
“砰!”
碎砖砸在老鼠旁边的地面上,溅起恶臭的泥点。老鼠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叫,化作一道灰影,瞬间窜入墙角更深的黑暗缝隙中,消失不见。
苏瑶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破旧的风箱。她连滚爬爬地扑到那个鼠洞前,不顾肩胛和手掌撕裂般的剧痛,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疯狂地挖掘着洞口的泥土!指甲再次翻卷,鲜血混合着恶臭的污泥,但她毫不在意!直到再次触碰到那冰冷的、被泥土包裹的硬物——她的右手!那枚嵌入掌骨血肉的银针还在!
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倒在冰冷的、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因后怕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污泥流下。
然而,那老鼠啃噬的“咯吱”声,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放大…渐渐地,那声音变了…
变成了磨刀声…
变成了金鳞卫铁甲摩擦的冰冷声响…
变成了…林渊那如同九幽寒风般的冰冷魔音!
“苏瑶…你的死期…近了…”
“啊——!”苏瑶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尖叫!幻觉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看到林渊那双深渊魔瞳在破败的屋顶上睁开!看到秦墨那玄色的身影在门口阴影中冷笑!看到无数只油亮肮脏的老鼠从四面八方涌来,啃噬着她的身体,钻进她小腹的伤口!
“滚开!都给我滚开!”她疯狂地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囚衣,在冰冷恶臭的地面上翻滚!伤口崩裂,鲜血渗出,但她浑然不觉,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幻觉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风,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静思苑破败的门窗,席卷而入!这寒风并非自然之风,它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冰冷死寂!风过之处,地面凝结出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似乎都被冻结、驱散!
苏瑶疯狂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瞬间贯穿!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恐惧与冰冷剧痛的悸动,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幻觉和挣扎!这剧痛并非来自身体伤口,而是仿佛有一只冰冷的、布满魔纹的魔爪,跨越了无尽虚空,狠狠扼住了她的心脏和灵魂!要将她拖入永恒的冰狱!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呜咽的吸气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她枯瘦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四肢剧烈地抽搐着,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彻底涣散、放大!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冰冷的魔念瞬间拖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唯有身体在本能的剧痛中,依旧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微弱地抽搐着。
静思苑内,只剩下那诡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风呜咽,以及角落里那具如同被冰封般、只剩下微弱生理抽搐的枯槁躯体。那只深埋在鼠洞泥土中的、紧握着银针的右手,在寒风吹拂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