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演武场的旗杆,王执事还死死攥着那弟子的脖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喘得比破风箱还响。他脚边那片青苔碎屑,在阳光下绿得发邪,跟昨夜月光底下不是一个味儿——张逸风蹲着没动,眼睛却扫完了整片地。
这人昨晚踩过青苔,说明他熟悉地道出口的位置,不然不会特意绕这儿走。而且他现在慌得手抖,不是真疯,是怕后手也被端了。
“苏悦。”张逸风低声喊,声音轻得像在问早饭吃什么,“迷魂散准备好了吗?”
“早揣兜里了。”她藏在石柱后头,指尖捏着个小纸包,药粉遇晨露微潮,香味淡得几乎闻不到,但足够让三个守卫打盹儿。
“李宏宇。”
“我在呢。”李宏宇缩在屋檐阴影里,袖口已经渗出血丝——邪焰掌得先伤己再伤人,练多了跟自残差不多,“你说让我装狠,我可得真放血啊。”
“你就当自己是个唱戏的。”张逸风咧嘴一笑,“台上五分钟,台下十年功,今儿演砸了,咱以后在门派里抬不起头。”
李宏宇翻了个白眼:“你这激励方式真不咋地。”
张逸风没接话,只把脚边一根枯枝轻轻一踩,“咔嚓”一声脆响。
王执事果然猛地抬头,眼神乱飘。
就是现在!
苏悦手腕一抖,药粉顺着风飘出去,像撒了把看不见的盐。两个守卫刚吸口气,眼皮就开始打架,其中一个还迷迷糊糊往墙上靠,差点把自己磕晕。
紧接着,李宏宇从角落弹出来,掌心血光炸开,红得跟刚宰的猪肝似的。他吼得比动作还凶:“老子当年在血煞魔宗杀人如麻,你算个屁!”
王执事吓得一哆嗦,本能抬臂格挡,手一松,人质脖子上那道红痕立刻浅了半分。
张逸风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窜出去。他手里攥着根铁尺——早年做机关剩下的边角料,磨得锃亮,一头还带倒钩。他手腕一甩,铁尺划出一道弧线,“铛”地砸偏匕首,火星子都溅出来了。
王执事愣住那一秒,足够张逸风贴身近前。擒拿手一扣肩胛骨,听见“咔吧”一声轻响,对方整条胳膊就跟面条似的耷拉下来。
人质瘫在地上,脸煞白,但没断气。
王执事跪着,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却还在笑:“你们……也逃不出那只眼睛……”
说完头一歪,晕过去了。
张逸风蹲下,摸了摸他鼻息,又翻他袖口——果然有层薄汗,不是紧张出的,是某种药膏的味道。看来这家伙早就在准备退路,说不定身上还有别的暗记。
苏悦跑过来给弟子喂了点安神汤,那孩子呛了几口,总算能喘匀了。
李宏宇捂着胸口走过来,脸色发白:“我说……下次能不能别让我用这破掌法?每次用完我都感觉自己快嗝屁了。”
“你不是博士吗?”张逸风拍拍他肩膀,“博士都这么娇气?”
“我那是化学博士,不是人体实验博士!”李宏宇翻白眼,“再说了,你刚才那一掷,角度卡得太准了吧?你是算好了他会往左偏?”
张逸风指了指地上那片青苔:“不是算的,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啥?”
“你看他脚印。”张逸风蹲下,手指沿着地面划过,“昨夜湿滑,他本能避开泥泞,说明他习惯用左脚发力。这种人遇到突发状况,身体会先往左闪——我赌的就是这个惯性。”
李宏宇愣住:“你这脑子……真是学机械的?”
“知识改变命运嘛。”张逸风耸肩,“不然你以为我凭啥活到现在?”
苏悦在一旁摇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这儿吹牛了?赶紧把人送去医房,这孩子脖子差点被割断。”
三人刚要抬人,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掌门的人。
是杂乱的、带着试探意味的那种。
张逸风眯起眼:“看来‘不止我’这话,不是吓唬人的。”
李宏宇咬牙:“操,我还以为他是虚张声势。”
“他不是。”张逸风把铁尺收回怀里,低声说,“他是怕我们不信。”
苏悦皱眉:“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等他们围上来吧?”
张逸风看了眼高台边缘的阴影——那里刚好能遮住四个人身形,而且通向后山小径。
“走捷径。”他说,“顺便看看,是谁这么闲,大清早来凑热闹。”
他们刚挪到阴影里,第一拨人就冲进了演武场。
是个穿灰袍的执事,身后跟着四个弟子,个个脸色凝重。
那人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守卫,脸色变了。
“快!去请掌门!”他喊完,自己却没动,反而蹲下去摸守卫的脉搏。
张逸风在暗处眯眼打量他袖口——干干净净,没青苔。
但这人蹲下的姿势太标准了,像是训练过的。
“这人不对劲。”苏悦小声说。
“嗯。”张逸风点头,“太镇定了,不像刚发现事态严重的样子。”
李宏宇冷笑:“要不要我再放个邪焰掌,吓唬吓唬他?”
“别。”张逸风摇头,“他要是真有问题,你现在动手就打草惊蛇。咱们得看他下一步往哪儿走。”
果然,那人检查完守卫,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高台边缘那摊血迹上。
他没喊人,也没报警,而是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蹲下擦拭血迹。
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干这事。
张逸风嘴角一勾:“找到了。”
苏悦皱眉:“你是说……他也挂着那个铜牌?”
“不一定。”张逸风低声说,“但肯定认识王执事说的那只眼睛。”
李宏宇舔了舔嘴唇:“要不要现在就拿下他?”
“不急。”张逸风盯着那人起身时袖口滑落的一角——那里隐约有个绣上去的小图案,形状像半只睁着的眼,“让他带路。”
苏悦忽然压低嗓音:“等等,他袖口……是不是跟你昨天捡到的铜牌背面一样?”
张逸风没回答,只是慢慢握紧了拳头。
那人擦完血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得像刚完成一件小事。
张逸风等人悄悄跟上,保持五十步距离。
阳光正好,照在那人袖口上,那只半睁的眼睛,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