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灰袍执事至后山密道入口后，张逸风三人折返，直奔地牢提审王执事。 晨光斜斜地切进地牢的铁栏，把王执事脸上那道青苔干涸后留下的绿痕照得像是画上去的。他瘫在角落，嘴里还挂着半句梦话似的低语，张逸风蹲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一小撮从袖口刮下来的药粉，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味儿不对劲。”他皱眉，“不是止痛的，是养毒的。”
苏悦接过药粉，指尖捻了捻，又凑到灯下细看。“有点像曼陀罗混了铁线藤，但比例很怪——这玩意儿不是拿来治病的，是维持某种神经禁制的燃料。”
李宏宇靠在墙边，正用布条缠自己昨夜被反噬的手掌，闻言冷笑一声：“哟，还带售后服务的？人家给你种毒，还怕你中途挂了影响任务？”
“比你想的更精细。”张逸风把药粉倒进一个小瓷瓶，“他们要的不是死士，是能长期潜伏、还能自我调节的‘活零件’。这药一断，禁制失衡，人就炸了。”
苏悦点头：“所以不能硬撬。得让他自己松口。”
她从随身布包里取出三根银针，针尾刻着细密的纹路。“我试试刺激他的记忆神经。但得有人引他——他脑子里有防火墙，得用他们内部的‘钥匙’去敲门。”
李宏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巧了，我在魔宗那会儿，晚上站岗都得对暗号。那调子，跟催眠曲似的，难听但管用。”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滚出一段低沉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咒语被压扁了哼出来。每一声都带着微妙的颤音，像是在模仿某种金属共振。
王执事的身体猛地一抽，眼皮开始快速跳动。
苏悦立刻出手，银针精准扎入他后颈三处穴位。他的嘴突然张开，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词，但中间夹着一句清晰得吓人的话：
“七派之内，皆有眼。”
张逸风眼神一凝：“不是玄剑派一个，是整个江湖都被盯上了。”
李宏宇收了声，擦了擦额头的汗：“再继续，他脑子可能真要烧了。”
“够了。”张逸风站起身，“他已经说了最关键的部分。”
苏悦收针，轻声补充：“他还提到书阁第三层……估计是任务交接点。”
地牢门吱呀打开，掌门站在外面，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议事厅里，檀香烧了半柱，烟丝笔直上升，像是凝固在空气里。
张逸风把药瓶、银针、还有两张拓印的“半眼”纹路摆在桌上。两张纹路，分别取自王执事与昨夜那名灰袍人。
“这不是偶然。”他说，“这是系统性渗透。他们不是在拉拢叛徒，是在替整个江湖换血。”
掌门盯着那两张纹路，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公开？你可知道一旦传出去，各派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互相猜忌，自相残杀，江湖就乱了。”
“现在不乱吗？”李宏宇忍不住插嘴，“你以为只有玄剑派有内鬼？我在血煞魔宗见过这纹路，就在执法长老的腰带上！他们连邪道都不放过！”
苏悦接过话：“还有，禁制用的药材，里面有逍遥谷三年前失窃的‘断魂露’。连谷主那样的人都被盯上了，你觉得其他门派能幸免？”
掌门沉默。
良久，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烧得只剩半角的信，轻轻摊开。
“这是当年一位长老临死前托人送来的。我没信，以为是疯话。”
张逸风瞥见信上几个残字：“……飞升之秘……非天劫……”
他心头一震，但没多问。
掌门抬起头，眼神变了。“你说得对。瞒下去，只会让毒根更深。”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口青铜小钟。
“敲钟吧。”
剑鸣传讯，是玄剑派最古老的警报方式。七座山峰，七声钟响，每一声都代表一种危机等级。
张逸风却拦住了掌门。
“钟声太普通，他们早有防备。得改。”
他掏出一块铜片，用随身小刀在上面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凹槽。“我改一下共振频率。就像……给钟声上锁。”
苏悦立刻明白过来：“我用‘凝音膏’涂在钟壁内侧，能让特定频率的声波传得更远，杂音全滤掉。”
李宏宇活动了下手腕：“我来敲。用真气催动，声音能传到百里外的听风崖。”
掌门看着三人，忽然笑了：“你们这群人，总能把死规矩变成活路子。”
当夜，七峰齐鸣。
第一声，低沉如雷。
第二声，短促如裂帛。
第三声开始，频率变得诡异，像是某种虫鸣与金属摩擦的混合音，带着明显的节奏断点。
张逸风站在主峰石台，听着自己的设计在群山间回荡。他能感觉到，每一座山的岩层都在共振，声音被层层放大，又被特殊频率锁住，外人听来只是杂音，唯有接收到密钥的门派，才能听懂其中暗语。
“他们听到了。”苏悦轻声说。
“而且吓坏了。”李宏宇咧嘴，“我刚看见飞鸽往外飞，至少五拨。”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回信如雪片般飞来。
天刀门的信最直接：“贵派所言，与我门失踪执事遗书吻合，震惊万分。”
药王谷的信则带着颤抖的笔迹：“断魂露失窃案……竟与此有关？！请详述！”
最意外的是血煞魔宗，居然也回了一封黑底赤字的密函：“魔宗三长老昨夜暴毙，尸身有眼状烙印。贵派若有线索，愿暂休干戈。”
掌门看着满桌信件，长叹一声：“江湖……要变天了。”
张逸风却没放松。他抬头看向后山绝壁，那里本该空无一物，但他总觉得，最后一声剑鸣响起时，山巅的岩石轮廓似乎比之前多了一道细微的折线。
像是有人站在那里，袖口随风轻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在记录。
“李宏宇。”他忽然开口。
“干嘛？”
“你说，如果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传讯，会不会……反过来利用这个频率？”
李宏宇一愣，随即脸色变了：“你是说，他们不是在听警报，是在学密码？”
苏悦也反应过来：“那回信……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假的？”
张逸风没回答。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刻满凹槽的铜片，边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远处，最后一缕钟声消散在风里。
山巅那道折线，缓缓移动，消失在岩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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