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声“张师兄!掌门让你去一趟藏书阁!”刚落,张逸风还坐在桌边,手指正轻轻摩挲着那把机关剑的剑脊。剑身微温,刚才那抹蓝光一闪而过,像是错觉,又像某种信号。他盯着剑刃,眉头微皱,心里刚冒出“是不是真气共振引发了材料相变”这种念头,门外脚步声已经逼近。
他起身,顺手把剑插回腰间剑鞘,推门而出。
晨风扑面,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天光已亮,远处主峰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他快步穿过回廊,脚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脑子里却还在转着刚才的实验数据——要是能测出剑体共振频率与真气输出的函数关系,下次就能预判变形时机,不至于卡壳。
藏书阁前,掌门正负手而立,身旁站着一位执事弟子,手里捧着一封烫金信笺。
“来了。”掌门转过身,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逍遥谷谷主派人送了拜帖,点名要见你。”
张逸风一愣:“我?”
“不光是你。”掌门笑了笑,“还有李宏宇、苏悦几位。谷主听闻你们在机关、药理、武学上的造诣,特来相邀,说是‘有缘人当共论大道’。”
执事弟子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信笺。张逸风接过,封口处印着一枚古篆“逍”,墨色沉稳,隐隐有股草木清香。
“这……门派这边?”他迟疑道。
“放心。”掌门摆摆手,“最近风平浪静,清源令发出去后,各派都在自查,咱们这边没大事。你去走一趟,说不定还能带回点新东西。”
张逸风低头看着信,心里那股对蓝光的疑惑还没散,又添了新好奇。逍遥谷?听说那地方连飞鸟都难进,全靠奇门阵法遮掩行踪,里头那位谷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医术通玄,阵法如神。
“他怎么突然想见我们?”他问。
“他说,”掌门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能将死物炼出活意者,必通天地之机’。”
张逸风心头一震。
回偏院的路上,他脚步轻快了几分。刚进门,就看见李宏宇蹲在院角,正拿个小铜炉熬着什么,黑烟袅袅,一股焦糖混着硫磺的味儿直冲鼻腔。
“又炼火药?”张逸风皱眉。
“试新型推进剂!”李宏宇头也不抬,“上次切磋你那剑能变,我就在想,能不能搞个‘爆步’机关,一踩就炸,借力腾空——哎,你这表情啥意思?”
“别炸了。”张逸风把信递过去,“咱们要去逍遥谷。”
李宏宇愣住,炉子差点打翻:“那不是中立门派?我可跟血煞魔宗有过节,万一他们记仇……”
“谷主点名邀请的。”张逸风坐下,“掌门都批了,人家不问出身,只看本事。”
李宏宇挠挠头:“可我听说,逍遥谷的奇门阵法里,有种‘反邪归正’的禁制,专门克制魔道气息……我这经脉里还残留着赤煞功的余毒,进去会不会被当成入侵者?”
“那就别运功。”张逸风笑,“装几天良民,又不会少块肉。”
这时苏悦从后屋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叠手札:“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我这些年研究的‘经络导引仪’,全是靠铜丝、磁石和微型齿轮驱动的,逍遥谷讲究自然之道,万一觉得这是‘逆天而行’,把我轰出来怎么办?”
“你那玩意儿能帮人恢复真气循环,是救人。”张逸风说,“他们要是连这个都反对,那才真是迂腐。”
苏悦抿嘴一笑:“你说得对。而且……我也挺好奇,他们是怎么用一片树叶、一块石头布阵的。”
三人相视一眼,默契浮现。
三天后,一行人出了玄剑派山门,沿着古道向南。
逍遥谷在群山深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入口。直到一座断崖前,张逸风才停下。
“到了。”
崖下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几株古松斜生在石缝中,枝干扭曲成奇怪角度,像是被人刻意摆过。
李宏宇掏出指南针,指针疯狂打转:“磁场紊乱,肯定有阵法。”
苏悦蹲下,捡起片落叶:“叶脉走向……不太自然。”
张逸风眯眼打量那几棵松树,忽然伸手一指:“看那棵歪脖子松,树影落在地上,和另外两棵的影子交叠,正好是个‘巽’字。”
话音未落,地面轻颤,松林间雾气翻涌,一条石径从虚空中缓缓浮现,蜿蜒向下。
“欢迎。”一道清朗声音随风传来,“贵客临门,阵门自开。”
一位白衣老者缓步走出,须发如雪,手持竹杖,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老夫逍遥谷主,等诸位多时了。”
谷内如世外桃源。溪水绕屋,竹楼悬空,石径两旁立着奇形怪状的石雕,有的像龟,有的像鹤,表面刻满符文。
“这些是‘镇位石’。”谷主边走边说,“借地脉之气,引风、水、火、雷四象之力,布八门九星之局。”
张逸风盯着一块龟形石,伸手轻触,指尖传来细微震动:“它在共振?”
“不错。”谷主微笑,“地气流动,石自感应。你若站对位置,一掌拍出,可借三倍之力;站错一步,反被震伤。”
李宏宇听得瞪眼:“这不就跟共振放大器一样?”
“正是。”谷主点头,“你们称它为‘科技’,我们叫‘天机’。本质,都是对规律的运用。”
到了演武坪,谷主随手划地为阵。三块石头摆成三角,中间放了片竹叶。
“来,试试破阵。”
张逸风上前,刚踏进一步,竹叶无风自动,腾空而起,瞬间化作三片,从不同方向袭来。
他疾退,竹叶却如被无形力量操控,紧追不舍。
“这是‘分影术’!”苏悦惊呼。
谷主一笑:“不过是借风势与角度,让一片叶看似的三道影。破它,不在力,而在眼。”
张逸风闭眼,静心。耳边风声、心跳、远处溪流,一一清晰。他忽然抬手,一指戳向左前方空处。
“啪!”
竹叶被点中,落地,其余两“影”瞬间消散。
“好!”谷主抚掌,“你用了‘逆推轨迹法’?”
“不。”张逸风睁眼,“我猜的。三片叶飞行轨迹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只有一条是实的。”
谷主大笑:“妙!妙!逻辑与直觉并用,正是奇门真意。”
接下来几日,众人开始学习感应自然之力。
“真气是内火,自然之力是外风。”谷主说,“风助火势,火引风动,内外相合,方能超凡。”
弟子们盘坐于地,尝试与山风、流水、阳光共鸣。大多数人闭眼皱眉,满脸挣扎。
李宏宇试了三次,一拍大腿:“我感觉到了!像有股暖流从脚底往上蹿!”
“那是你痔疮发了。”张逸风面不改色。
“去你的!”
苏悦倒是渐渐有了感应,指尖微颤,能引动花瓣随呼吸开合。
张逸风则不同。他不闭眼,反而掏出个小罗盘、一根铜丝、几粒磁砂,摆在地上测气流。
“你在干嘛?”谷主走来。
“量化。”张逸风抬头,“我想知道,这‘自然之力’有没有可测量的参数。比如风速、磁场、温度梯度。”
谷主沉吟片刻:“你是在用‘器’窥‘道’。”
“道再高,也得落地。”张逸风笑,“我造机关,靠的是数据和结构。您这阵法玄妙,但若能拆解成可复现的模块,岂不是人人可学?”
谷主眼中精光一闪:“你可想将机械之理,融入奇门?”
“为什么不?”张逸风反问,“你们用石头引地气,我能不能用合金片做导流?你们靠树叶传讯,我能不能做个自动触发的‘信鸽机’?”
谷主大笑,转身对身旁弟子道:“取‘机关卷’来!让这位小友看看我们逍遥谷百年前的‘木鸢图’!”
那夜,张逸风在竹楼里摊开图纸,谷中几位年轻弟子围坐一圈。
他拿炭笔画了个齿轮组:“这是动力传输结构。如果把它嵌进你们的‘风轮阵’里,能不能让阵法自动调整角度,追踪日光?”
一位弟子眼睛发亮:“若真如此,我们布‘阳火阵’就不用半夜爬起来调阵眼了!”
“再比如这个。”张逸风又画了个弹簧装置,“装在‘地鸣桩’下面,受压触发,瞬间释放储能,比单纯靠地脉波动更精准。”
讨论渐入佳境。有人提议把磁石嵌入阵眼,增强感应;有人设想用铜管导气,形成定向风刃。
直到子时,仍无人离席。
张逸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正要收笔,忽然听见那位年轻弟子低声说:
“张师兄,你说……咱们能不能做个会飞的机关?像鸟一样,背上人,飞出山谷?”
竹楼内一时安静。
张逸风看着图纸,笔尖顿住。
窗外,月光洒在院中那块镇位石上,石面符文微微发亮,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他缓缓开口: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