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还亮着,镇位石上的符文却已黯淡。张逸风没再盯着图纸,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讨论飞机关时,指尖不自觉地在纸上画了太多圈,炭笔灰蹭得满手都是。
他搓了搓手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他冲围坐的谷中弟子笑了笑,“再聊下去,我怕你们半夜真去拆房梁造木鸟。”
众人哄笑,陆续散去。李宏宇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你那‘储能弹簧’的思路,我回去得记下来,改天给火药包加个缓冲装置,炸得更准。”
“你那玩意儿别把自己炸飞就行。”张逸风回了一句,顺手把炭笔放进袖袋。
苏悦最后一个走,她回头看了眼那张铺满机关草图的纸,轻声说:“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点太专注‘造’了?逍遥谷的阵法,讲究的是‘应’。风来则动,水至则流,不是硬生生去改天换地。”
张逸风一怔,随即点头:“有道理。我们习惯用机械去‘控制’变量,可这儿的法子,是先‘听懂’自然。”
两人并肩走出竹楼,夜风拂过耳畔,远处溪水潺潺,像是某种低频的节拍。
“不过,”苏悦忽然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谷里,有些弟子……神神秘秘的?”
张逸风脚步一顿:“怎么说?”
“之前我采药碰见他闲聊时,他提过青石镇半夜总有黑影进出废弃祠堂,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在试探我们?”
张逸风眼神一沉:“青石镇……在哪个方向?”
“往西,翻两座山,半天脚程。”苏悦掏出一张手绘的简图,“我采药时路过,那儿原本是商道驿站,后来被山洪冲垮了,只剩几户人家。”
“走。”张逸风果断道,“得去查。”
可刚到谷主居所,就被拦了下来。
谷主坐在院中石凳上,手里把玩着一片竹叶,见他们来,轻轻一吹,竹叶打着旋儿飞向空中,又缓缓落下。
“想走?”他笑问。
“谷主明鉴。”张逸风拱手,“我们发现了暗影组织的踪迹,极可能就在青石镇。若不及时查清,恐祸及江湖。”
谷主摇头:“青石镇?那地方早废了。而且,我这谷中阵法严密,外敌难侵,你们说的‘内鬼’,或许只是误入的野修,不足为惧。”
“可那封印罐、那眼纹、那纸条……”苏悦急道。
“万物皆有象。”谷主淡淡道,“眼纹,未必是暗影;封罐,也可能是旧时遗物。你们太急了。”
李宏宇忍不住插嘴:“那要是真是暗影的人呢?他们要是已经在镇上建了据点,等他们壮大了,回头攻咱们逍遥谷,您也说‘不足为惧’?”
谷主抬眼,目光如电。
李宏宇缩了缩脖子,但没退。
片刻,谷主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佩,递给张逸风:“拿去。若真遇险,捏碎它,谷中自会感应,派出援手。”
张逸风接过,玉佩入手微凉,表面刻着一道螺旋纹,像是某种阵法的简化图。
“谢谷主。”他郑重收下。
“记住。”谷主盯着他,“阵法可破,人心难测。你们要查,我不拦,但别被‘线索’牵着走。真正的暗流,往往藏在最平静的水面下。”
三人离开逍遥谷,按图索骥,向西进发。
山路崎岖,行至半途,天色渐暗。前方是一片密林,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这林子不对劲。”苏悦忽然停步,“鸟叫太齐了。”
“齐?”李宏宇一愣,“鸟叫还能不齐?”
“平时鸟鸣是错落的,有高有低,有长有短。”苏悦皱眉,“可现在……像是被人用哨子统一指挥的。”
张逸风立刻抬手,示意噤声。
三人缓缓前行,刚踏入林中十步,地面忽然一软。
“陷阱!”张逸风猛拽两人后退。
轰——!
身侧一棵巨树猛然倾倒,树干上竟绑着数枚火雷,落地瞬间炸开,火光冲天,碎木横飞。
“是冲我们来的!”李宏宇怒吼,反手从背囊抽出一个小铜罐,“尝尝我新调的‘爆炎粉’!”
他甩手掷出,罐子在空中炸裂,赤红火浪席卷前方树丛。惨叫声响起,三道黑影从暗处窜出,手持弯刀,动作迅捷。
张逸风拔剑,机关剑在掌心一震,剑身中段滑轨轻响,双刃侧翼悄然待发。
“别让他们靠近!”他低喝。
一名敌人扑来,张逸风横剑格挡,同时掌心发力,机关剑“咔”地一声弹出侧刃,直刺对方肋下。那人惨叫倒地。
另一人从背后偷袭,李宏宇早有准备,袖中滑出一根短管,扣动机关,“砰”地喷出一团白烟——是苏悦特制的迷魂药粉。
那人吸入瞬间,眼神涣散,踉跄两步,一头撞在树上。
第三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别让他走!”苏悦喊。
张逸风甩手掷出机关剑,剑身在空中划出弧线,钉入那人小腿。那人扑倒在地。
李宏宇冲上去按住,一把扯开他衣领——脖颈处,赫然烙着一只完整的眼睛纹身,瞳孔是扭曲的“镇”字。
“和封印罐上的一样!”苏悦蹲下查看,“但这纹身……比之前见过的更深,像是新烙的。”
张逸风盯着那纹身,忽然想起谷主的话:“真正的暗流,藏在平静水面下。”
他拔出机关剑,冷冷道:“青石镇,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三人继续前行,夜色渐浓。远处,一座破败的镇子轮廓浮现,祠堂屋顶上,一道铁链垂下,末端拴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
风一吹,铃不动。
可张逸风分明看见,铃舌上,沾着一滴未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