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底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整齐得像是铁锤敲在石板上。张逸风没回头，左手一抬，三根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苏悦立刻会意，把藏在袖口的陨铁薄片塞进靴筒夹层。那芯片上的数据已经被他刻进金属，像一块会呼吸的铁皮，沾了点药粉封边，灵波一丁点都没外泄。
“跟上节奏。”李宏宇压低嗓门，胸口起伏得厉害，但还是强行把呼吸调成和下面守卫一样的频率，一步一顿，像是踩在鼓点上。三人贴着石壁，反着阵法步伐往后挪，影子被壁上绿石映得发青，像三根歪斜的枯枝。
转角处，苏悦脚下一滑，半片草叶从裙角掉落。她没捡，只用脚尖轻轻一拨，草叶滚进石缝，底下脚步声毫无变化。
“运气不错。”她低声说。
“不是运气。”张逸风把机关剑收进背后皮套，“他们走的是死循环，脑子里早被灌了指令，听不到细响。”
出了通道口，外面是条废弃的排水沟，头顶岩层裂了道缝，漏下一点天光。张逸风蹲下，从剑柄里拆出最后一节发条，咔咔拧了几圈，接上个巴掌大的铜筒。这是他昨晚顺手做的信筒，能定时弹开，放飞信鸽。
“你这手艺，放现代能进机械厂当老师傅。”李宏宇咧嘴，咳出一口黑血，抹在袖子上，“现在就差鸽子了。”
“鸽子早备好了。”苏悦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灰羽信鸽，翅膀根绑着根细铜丝，“逍遥谷那边送来的，认路比人靠谱。”
张逸风接过鸽子，把铜筒卡在腿上，又从怀里摸出粒铜珠，嵌进羽根。珠子小得几乎看不见，里头刻了符文，防的是路上被人截了信，改了内容。
“要是被人拆了，鸽子飞到一半自己炸了，也算提醒。”他说。
李宏宇笑了声：“你这哪是传信，是搞暗杀。”
“一样。”张逸风眯眼看了看天色，“都是让人看明白，又不让人太明白。”
苏悦撒了把药粉，灰烟腾起，遮住鸽子起飞的轨迹。那小东西扑棱两下，钻进云缝，没了影。
“我留的假踪迹也放出去了。”李宏宇指着西边，“往血煞魔宗方向，洒了点带邪气的血粉，够他们查三天。”
“三天够用了。”张逸风收起工具，“只要信到，掌门会懂。”
——
玄剑派主峰，深夜。
掌门坐在密室案前，手里捏着一枚铜珠，对着烛光转了半圈。珠子裂了道缝，里头符文浮现，和信鸽带来的残文对得上。他放下珠子，又抽出一张纸，是今早从后山采药弟子手里接的——半片烧焦的纸角，上面有“三门”二字，笔迹和叛徒长老一模一样。
他沉默片刻，从暗格取出一枚令符，背面刻着四字，极浅，得斜着光才看得清：“勿信蛇纹”。
“来人。”他唤了一声。
亲传弟子推门进来。
“带上这个，去南岭渡口等。若见三人同行，一男两女，男持机关剑，女穿蓝裙，就把令符交给他们。不许露面，不许说话，交完就走。”
“是。”
“还有……”掌门顿了顿，“最近门内若有弟子经脉异动，立刻隔离，别让他们靠近藏经阁。”
——
血煞魔殿，议事厅。
赵天霸坐在主位，手里捏着一撮黑灰，是手下从半路截下的血粉。他没烧信鸽，只把灰烬摊开，用邪火一燎，显出几道残痕——正是李宏宇故意留的假线索。
“玄剑派勾结暗影，已经开始血祭。”他声音低沉，“这是他们留下的证据。”
底下有护法皱眉：“可李宏宇不是我们的人？他留的线索，能信？”
“正因为是他留的，才可信。”赵天霸冷笑，“他现在跟张逸风混在一起，能不替正道遮掩？”
另一人开口：“不如联手暗影，趁机吞了玄剑派，咱们也能分一杯羹。”
赵天霸猛地一拍案，血光从袖中溢出：“闭嘴！暗影那帮疯子，连自己人都祭，你以为他们真会跟咱们平分天下？”
厅内一静。
“传令下去，闭宗三月，外门弟子一律不得出山。”他缓缓起身，“另外，派三名暗哨，盯住南岭到黑水峡一带。要是看到张逸风他们……活的带回来，我要亲自问话。”
散会后，他回到密室，从案底抽出一卷旧图，摊开——正是“影启三重”阵法的轮廓，和暗影密室里的残卷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个标注：“第三门，需纯阳心法，玄门根基。”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吹灭灯。
——
逍遥谷外，天刚蒙蒙亮。
一名弟子蹲在山道岔口，手里拿着块青石，用小刀慢慢刻字。刻完，埋进土里，只留个角露在外面。
“风起东南。”他念了遍，拍了拍手。
旁边师兄走来：“谷主说了，不许动手，不许露面。”
“没动手啊。”他拍拍土，“我就埋了块石头，又不是埋人。”
“可这是给谁看的？”
“等风来的人。”他笑了笑，“苏悦那丫头留的药粉，我认得。她以前救过我娘，这回，该我们还人情了。”
师兄没再说话，只抬头看了看天。东南方向，云层压得低，像是要下雨。
——
南岭渡口，黄昏。
张逸风三人躲在芦苇丛里，盯着河面。信鸽放出去已经两天，按理说该有回应。
“会不会没到？”苏悦问。
“到了。”张逸风盯着对岸，“要是没到，现在追兵早就杀过来了。”
李宏宇靠着树干，喘得比昨天轻了些：“那掌门信不信呢？拿几张破纸说正道在搞血祭，换我我也不信。”
“他信。”张逸风从怀里摸出那枚令符，是今早被人悄悄塞进包袱的，“否则不会派人送这个。”
苏悦接过令符，翻到背面，眯眼看了看：“‘勿信蛇纹’？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会冒充玄剑派的人。”张逸风收起令符，“而且用的是古蛇门的标记。”
李宏宇哼了声：“赵天霸要是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东西，怕是要连夜杀过来。”
“他已经在路上了。”张逸风望向西边山道，“我昨夜在沟里留了记号，他的人昨天下午就过了黑水峡。”
苏悦皱眉：“那我们还在这等？”
“等一个人。”张逸风说，“掌门不会只送令符。他会派人来接应，但不会明着来。”
李宏宇翻白眼：“你就这么信他？”
“我不信他。”张逸风看着河面，“但我信他想保全门派。只要他还想保，就不会让我们死在外头。”
话音刚落，远处树影一动，一个黑点从林间掠过，速度极快，却没带起半点尘土。那人停在渡口石碑旁，放下一个竹筒，转身就走，连头都没抬。
张逸风起身，快步走过去。
竹筒里是张纸条，字迹工整：
“第三门未定，切勿近山。信已拆，伪令三道，慎辨。”
他捏着纸条，指节发白。
苏悦凑过来：“伪令？有人在冒充掌门传令？”
“不止。”张逸风盯着“第三门未定”四个字，“他们还在找人选。而且……”他抬头看向玄剑派方向，“有人已经动手了。”
李宏宇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抽走纸条，翻到背面——
一行极小的字，墨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你师兄昨夜经脉逆行，现囚于后山寒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