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废墟,张逸风怀里那卷古卷的边角还在微微发烫,像是揣着一块刚从炉膛里扒出来的炭。他没去摸,也不敢多看,只把右脚往前挪了半步,鞋底和地面摩擦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踩在了干裂的骨头上。
“你这走法,跟拖尸似的。”李宏宇蹲在一块断碑旁,黑袍下摆沾着泥灰,“再这么下去,还没进遗迹,你先把自己走散架了。”
“要不你背我?”张逸风喘了口气,手撑着机关剑的残柄,指节发白,“还是说,你打算在这儿开个茶摊,等天亮再走?”
苏悦没接话,只是从药囊里掏出一枚小瓷瓶,拧开盖子递过去:“含着,别咽。这地方灵气杂,你伤着,经脉比常人敏感三倍。”
张逸风低头看了眼瓶口,药丸泛着淡青,闻着像晒干的薄荷混了铁锈。他含进嘴里,一股凉意顺着舌根往下窜,脑子倒是清醒了些。
“行了。”他抬头望向远处那片被藤蔓缠死的山壁,“古卷的热感指向那儿,星位也对得上。就是入口藏得深,光靠眼睛看不出门道。”
李宏宇站起身,掌心一翻,黑气从指尖渗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那气流刚触到岩壁,立刻像被什么咬住似的,猛地一缩。
“有东西挡着。”他皱眉,“不是石头,是阵。幻形遮眼,得破。”
苏悦掏出药粉,轻轻一扬。粉末飘到岩壁前,忽然凝滞,接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卷成螺旋,缓缓下沉。
“气流是倒的。”她眯眼,“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典型的‘锁灵局’。”
张逸风没动,只把机关剑往地上一顿,残损的探测模块嗡了一声,屏幕闪出几道断续波纹。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道:“古卷在共振。不是被动发热,是它在‘认路’。”
他把卷轴贴在石门边缘。刹那间,藤蔓下的刻痕亮起一丝微蓝,像是被唤醒的脉搏。那纹路歪歪扭扭,残缺不全,却和卷轴边缘的星图轮廓严丝合缝。
“开了。”李宏宇往后退了半步,“这门认的是‘钥匙’,不是人。”
石门缓缓下沉,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像是地底有东西在翻身。门后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石阶上布满青苔,空气里飘着一股陈年纸灰混着铁锈的味道。
张逸风没急着进去,反而把机关剑横在身前,剑尖轻点地面。三步,五步,七步——每走一段,剑身就震一下。
“五行轮转阵。”他低声说,“踩错一步,地刺毒雾全来。这阵不是死的,它会跟着人动。”
苏悦立刻掏出药粉,撒在前方三尺。粉末刚落地,边缘立刻泛起黑烟,像是被无形的火燎过。
“金位有蚀骨雾。”她退后半步,“走水位,绕木线。”
李宏宇冷笑:“说得轻巧,水位在哪儿?这地上连个标记都没有。”
“标记在脚底下。”张逸风蹲下,手指抹过一块石板,指尖沾了层薄泥,“你看这纹路走向,九步一循环。金生水,水生木——咱们按‘金→水→木’走,别回头,别停。”
三人排成一列,苏悦在前,李宏宇居中,张逸风殿后。每一步都算得精准,像是踩在刀尖上跳舞。
走到第七步,地面忽然一颤。
“动了!”苏悦低喝。
石像从墙边缓缓转头,眼窝里亮起红光。下一瞬,三尊石像同时抬手,掌心喷出灰雾。
“毒!”李宏宇反手一掌,黑气炸开,雾气被掀出一道缺口。
苏悦趁机甩出药粉,灰雾遇粉凝结,落地成渣。张逸风则把机关剑插进地缝,启动残余能量,剑身嗡鸣,震出一道低频波。
“阵眼在左前方!”他喊,“李宏宇,炸它!”
李宏宇咧嘴一笑,双掌贴地,邪功催到极致。黑气如蛇,顺着地缝钻入,轰然一声,左侧石板炸裂,阵法光芒瞬间暗了一角。
“走!”
三人冲过最后一段,踏入中央大殿。
殿内空旷,石碑矗立,碑面刻着两个大字——“守灵”。
风停了。
张逸风刚松了口气,右腿旧伤却猛地一抽,像是有根铁丝在筋肉里来回拉扯。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手撑着机关剑才没倒下。
“你撑得住?”李宏宇回头。
“死不了。”张逸风咬牙,“先找路。”
苏悦正要上前,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幽蓝的影子从地底冲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那是一头巨狼,通体泛着冷光,双眼无瞳,周身缠着半透明的灵气锁链,每动一下,锁链就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
“躲!”张逸风一把推开苏悦。
巨狼一爪拍下,石柱应声碎裂,碎石飞溅。李宏宇被气浪掀翻,撞在墙上,咳出一口血。
苏悦迅速洒出“定神散”,粉末在空中形成一层淡雾。巨狼动作微微一滞,但下一瞬,锁链绷紧,它猛然抬头,直扑张逸风。
张逸风右腿使不上力,只能侧身翻滚。机关剑残刃插进地面,他借力一撑,剑身残余能量瞬间引爆。
轰!
强光炸开,巨狼发出一声低吼,后退两步,锁链震颤不止。
“它受石碑控制!”张逸风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锁链连着碑底,打断连接点!”
李宏宇抹了把嘴角的血,狞笑一声,掌心凝聚黑气,直扑石碑底座。苏悦则从药囊里抓出一把银粉,撒向巨狼双眼。
巨狼怒吼,前爪横扫,李宏宇被掀飞,撞在墙上,黑气散了一半。
张逸风咬牙,拖着右腿爬向机关剑。剑柄还在发烫,像是被古卷的热度传染了。他一把抓住,剑身残片嗡鸣,最后一丝能量被抽出,化作一道震荡波,直击石碑底座。
咔!
锁链崩断一截。
巨狼动作骤然迟缓,仰头长啸,随即沉入地底,石缝缓缓闭合。
大殿重归寂静。
苏悦喘着气,从药囊里掏出镇神药丸,递给两人。药丸入嘴,那股压在脑门上的沉重感才稍稍退去。
“刚才那东西……是灵兽?”李宏宇靠在墙边,声音发虚。
“守灵的。”张逸风低头看手里的机关剑,剑身裂纹蔓延,能量模块彻底熄灭,“不是活的,是用灵气凝的傀儡,靠石碑供能。”
苏悦环顾四周:“可这地方……早有人来过。”
她指向大殿后方。通道幽深,墙上浮雕刻着修士腾空而起的场景,但地面散落着断裂的兵器,还有几具枯骨,姿势扭曲,像是死前经历过剧烈挣扎。
张逸风用机关剑残片轻敲地面。三下,五下,七下——空腔回音越来越强。
“下面还有空间。”他低声说,“而且……古卷的热度在升高。”
他把卷轴贴在胸口,那股热意几乎烫人。通道深处,隐约有光,像是从地底渗出的月色。
李宏宇盯着那光,忽然笑了:“你说,前面等着咱们的,是门,还是坑?”
张逸风没答,只是把机关剑残柄往腰间一插,手扶着墙,一步步朝通道走去。
苏悦跟上,李宏宇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快步追去。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越来越沉。张逸风的手一直按在古卷上,那热度几乎要烧穿布料。
三人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
走到一半,张逸风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见机关剑的残柄正在渗出一丝细小的血线,顺着裂纹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