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静得能听见三人呼吸的节奏，苏悦轻轻吁了口气，像是终于把心放回了原位。李宏宇却没动，背对着他们，站在石台另一侧，手指在台面边缘摩挲，动作轻得像在确认一道裂纹的走向。
张逸风没立刻说话，只是把典籍小心收进怀里，顺手摸了摸外衣下古卷的轮廓。那东西贴着胸口，温温的，像块暖玉。他抬头，正想招呼苏悦商量下一步，眼角却扫到李宏宇的手——掌心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像是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宏宇？”苏悦转过身，手里端着半杯水，“喝点？你脸色不太好。”
李宏宇猛地一抖，手迅速收进袖中，脸上挤出笑：“没事，就是有点累。这地方阴得慌，待久了脑子发沉。”
他说着，脚步却没往两人这边靠，反而退了半步，背光站在角落，影子拉得老长，几乎盖住了石台边缘那道刻痕——正是朱砂小字“升者一人，余者为祭”所在的位置。
张逸风没动声色，只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腿。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前两天，已经能撑着站稳了。他拄着机关剑残柄，轻敲了两下地面，探测模块没反应，早废了。可刚才那一瞬，他总觉得有股微弱的灵气波动，像是从典籍方向传来的，又像是……从李宏宇身上。
“你刚在看什么？”他问，语气平常。
“没什么。”李宏宇耸肩，“就看看这石台有没有机关暗槽。这种地方，总得防一手。”
苏悦把水递过去，他接过，喝了一口，手却始终没从袖子里抽出来。
他眯了下眼，没再追问。当晚，三人轮流守夜。苏悦先值第一班，坐在石门边翻看药理笔记，还不时留意典籍位置。李宏宇值第二班时，张逸风看似闭眼，实则留了一条缝偷偷观察。
子时刚过，李宏宇起身，绕到石台前，蹲下身，指尖蘸了点唾液，轻轻抹在典籍背面边缘。纸张微微发软，他一点点掀开那层薄纸，动作极慢，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张逸风没动。
他能感觉到，典籍上的禁制确实有轻微震颤，像是被什么外力触碰，但没亮光，也没警示。这人手法很熟，知道怎么避开触发点。
李宏宇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压在残页上，用炭块轻轻拓印。拓到“余者为祭”四个字时，手指顿了顿，呼吸重了一拍。
张逸风闭紧眼，指节却悄悄收拢，机关剑残柄从背后滑进掌心，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条沉睡的蛇。
一刻钟后，李宏宇收手，把拓纸叠好塞进内襟，又原样把残页压回去，动作利落得不像第一次干这事。
他起身，看了眼“熟睡”的张逸风，转身走向通道口，低声说：“我去前面看看通道有没有塌陷。”
张逸风没拦。
第二天一早，苏悦揉着眼睛醒来，发现李宏宇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角落啃干粮。
“昨晚没事吧？”她问。
“挺安静。”李宏宇嚼着饼，含糊道，“就是通道有点潮，石缝里渗水。”
张逸风也醒了，没说话，拄着剑走到昨晚李宏宇“巡查”的那段通道。他蹲下，把机关剑残柄插进一道石缝里——那血线又出现了，细细的一道，从裂纹里缓缓渗出，方向正对着前厅。
他盯着看了两秒，拔出残柄，用布条重新裹好，塞进怀里。
中午，三人围坐吃干粮。李宏宇主动提起：“咱们下一步是不是得找‘灵眼之地’？按典籍说的，得赶在星陨交汇前到位。”
“问题是怎么找。”苏悦皱眉，“星图是有了，可‘灵眼’具体在哪，一点线索都没有。”
“或许可以结合古卷的灵气感应。”张逸风慢条斯理地咬着饼，眼睛却一直盯着李宏宇，“它对特定地点有反应，说不定能当指南针用。”
“那得先确认方向。”李宏宇点头，“我昨晚顺通道往前探了段，发现有条岔路，灵气波动比这边强。”
“你一个人去的？”苏悦问。
“嗯，怕惊动什么机关，没叫你们。”
张逸风笑了笑：“下次叫上我。我这腿虽然不灵便，好歹还能当个活体探测器。”
李宏宇眼神闪了闪：“行啊，你说了算。”
下午，张逸风借口检查机关剑残件，独自在密室角落忙活。他把古卷和典籍贴身收好，从行囊里摸出一张备用图纸，摊在石台上，用炭笔画了两条线——一条标着“主路”，一条写着“岔道”，又在岔道尽头画了个圈，圈外画了三个小点，代表可能的伏击位置。
苏悦走过来：“你在画什么？”
“撤离路线。”他头也不抬，“万一这地方突然塌了，咱们不至于被困死。”
“你想得真远。”她笑了笑，“不过也是，咱们现在手里有东西了，保命比赶路重要。”
张逸风点头，把图纸折好塞进内袋，顺手摸了摸胸口的古卷。
晚上，轮到张逸风守夜。
他坐在石门边，背靠石壁，手里把玩着机关剑残柄。李宏宇躺下后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像是睡熟了。苏悦也闭了眼，睫毛微微颤着，像是做了个梦。
半个时辰后，李宏宇睁开了眼。
他没动，静静听了会儿，确认另外两人没动静，才慢慢坐起身，脚步极轻地走向石台。这次他没再拓印，而是直接伸手，想去撕下那张残页。
指尖刚碰上纸角，他忽然顿住。
典籍背面那层纸，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人动过。他皱眉，凑近看——纸角有一道极细的折痕，不是他昨天留下的。
他抬头，看了眼“熟睡”的张逸风。
张逸风没动，呼吸平稳。
李宏宇收回手，站了两秒，转身走向通道口，低声说：“我去前面看看。”
张逸风依旧没睁眼。
但他右手已经滑到背后，机关剑残柄稳稳握在掌心，指节发白。
李宏宇走后，他缓缓睁开眼，盯着密室顶部的石纹，一动不动。
“升者一人，余者为祭。”他低声念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重量。
然后他摸出那张备用图纸，展开，在“岔道”旁边加了一行小字：“若他走这条路，我必须提前布防。”
他收起图纸，把古卷和典籍又检查了一遍，确认都在怀里。
远处，通道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节奏很慢，像是在试探地面。
张逸风闭上眼，重新靠回石壁。
他没再睡。
天快亮时，李宏宇回来了，脸色有点发青，像是受了寒。
“前面……有点不对。”他搓着手，“灵气波动乱了，像是有人动过阵法。”
“你一个人去的？”张逸风问。
“嗯。”
“没遇到什么？”
“没有。”李宏宇摇头，“就是……感觉有人盯着我。”
张逸风笑了笑：“这地方，鬼故事多。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李宏宇没笑，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一点炭粉。
张逸风看见了，没说。
中午，三人准备启程。
苏悦收拾行囊，李宏宇站在通道口张望，张逸风最后检查了一遍密室，确认没有遗漏。
他走到石台前，伸手摸了摸那道刻痕——朱砂已经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出口。
走出三步，他忽然停下。
怀里，古卷贴着胸口的位置，微微发烫。
不是温热，是烫，像块烧红的铁片。
他低头，手指隔着布料按了按。
那热度，是从内袋里传来的——不是古卷，是那张他亲手画的图纸。
图纸上，写着“岔道”的那一角，正被一股看不见的热流缓缓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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