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落地的瞬间,张逸风的脚尖已经碾进地面裂缝,机关剑残柄顺势插入阵眼凹槽。古卷贴在胸口,隔着粗布衣料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片。他没时间犹豫,左手按上残卷,右手猛地一拧——金属与石纹咬合,嗡的一声轻震,淡金色光幕自地面升起,拦在黑烟前不到半尺。
光幕晃了两下,边缘开始剥落。
“它撑不了多久。”张逸风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谁还有力气,赶紧想招。”
苏悦没应声,人已经扑了出去。她不是冲向黑烟,也不是挡在张逸风前面,而是直奔李宏宇。那人还僵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焦边血煞符,指节泛白,手腕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银针刺进去的时候,李宏宇才猛地一抖。
“你——”他刚张嘴,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邪功的气息猛地一滞,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下去。
“清心散。”苏悦抽回针,指尖沾了点血,“不是毒,是药。你体内的火毒太重,再运功,先烧死的是你自己。”
李宏宇瞪着她,眼神浑浊,像是想骂,又像是想哭。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苏悦转头看向张逸风,“但他还没彻底走偏。邪气没入心脉,神志还能拉回来。我们……能不能试一次?”
“试?”张逸风冷笑,“你刚才没听见他说什么?他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暗影的人随时会到。你现在跟我说‘试一次’?”
“所以我才说要试。”苏悦声音稳了下来,“不是给他机会,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我们从现代来,不是为了变成比这世界更狠的怪物。如果连最后这点信任都不要了,那我们跟赵天霸、跟暗影组织有什么区别?”
张逸风没说话,光幕又震了一下,裂开一道细纹。
“我有个办法。”苏悦往前半步,“让他亲手封住这黑烟的入口。用他自己的真气反向激活阵眼,把通道锁死。如果他中途动手脚,你就在旁边一剑废了他经脉。但如果他真做了,说明他还愿意回头。”
“你疯了?”张逸风扭头,“他刚才可是打算拿符纸炸了这密室!你还让他碰阵眼?”
“那符纸现在还在他手里吗?”苏悦反问,“他刚才有机会动手,但他没动。他站在那儿,像块石头。他不是不想走,是他下不了手。”
李宏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张符纸还在掌心,被汗水浸得发软。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你们……真觉得我还有回头的路?”
“路一直都在。”苏悦说,“是你自己把它走窄了。”
张逸风盯着李宏宇,眼神像刀子刮过铁皮。他知道苏悦说得对,也知道这太冒险。可现在光幕在碎,黑烟在撞,他们没时间吵完一场道德辩论。
“好。”他终于开口,“你让他去封阵。但条件得改。”
苏悦挑眉。
“第一,他必须以自身精血为引,激活逆流阵纹。”张逸风指了指地面,“第二,过程中,我剑尖贴着他后心。他要是敢动一下歪心思,我不砍经脉——我直接穿心。”
李宏宇呼吸一滞。
“第三。”张逸风走近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封完阵,符纸得交出来。不是扔地上,是亲手递给我。从现在起,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盯着。不信他,但我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苏悦轻轻点头。
李宏宇站在原地,手指还在抖。他低头看着那张符纸,焦黑的边角已经被汗水泡得发皱。他想起昨夜偷偷拓印时的兴奋,想起暗影组织传来的那句“只要你配合,你就能走”。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救命绳。
可现在,绳子另一头拴的是苏悦的银针,是张逸风的剑,是他们三个人曾经一起熬过的那些夜。
他缓缓抬起手,把符纸递向张逸风。
张逸风没接,只盯着他:“阵眼在你右边三步。去封。”
李宏宇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向阵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符文,找到逆流节点,然后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中央纹路上。
地面嗡鸣。
光幕猛地一亮,黑烟被逼退半尺。
“继续。”张逸风站在他身后,机关剑残柄抵在他后心,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
李宏宇闭眼,深吸一口气,开始引导真气。邪功的气息在他经脉里翻腾,像毒蛇在血管里爬。他强行压制,用仅存的清明去梳理气流,一点点注入阵纹。
符文一道道亮起,逆向流转。
苏悦盯着地面,轻声说:“快成了。”
张逸风的剑纹丝不动。
李宏宇的额角渗出血珠,不是汗,是血管崩裂的细小伤口。他嘴唇发紫,但手没停。
最后一道符文亮起时,黑烟猛地一滞,随即像被什么吸住,开始倒流回顶部裂缝。光幕缓缓合拢,裂缝闭合,最后一缕黑烟消失在石雕缝隙中。
安静了。
张逸风的剑还在他后心。
李宏宇撑在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他慢慢抬起手,把那张湿透的符纸举过头顶。
“我……封好了。”
张逸风没动。
苏悦走上前,接过符纸,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暗记残留,才轻轻点头。
“现在呢?”她看向张逸风。
张逸风终于把剑收了回来,但眼神依旧冷:“现在?我们等。”
“等什么?”
“等他证明这不是演的。”张逸风把机关剑残柄从阵眼拔出,金属与石纹摩擦,发出刺耳的刮响,“封一个通道,不代表他心里的门也关上了。暗影组织不会只派一道黑烟。他们还会来。”
李宏宇抬起头,脸色惨白:“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剖心给你看?”
“不用。”张逸风盯着他,“你只要记住,从现在起,你走的每一步,我都看着。你想回家,可以。但别再拿我们的命去换。”
李宏宇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了。”
苏悦松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瞥见李宏宇袖口滑出一角纸片——那是昨晚他拓印的残页,朱砂小字“升者一人,余者为祭”还清晰可见。
她没动,也没出声。
张逸风却已经看见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机关剑残柄往腰间一插,转身走向密室深处。路过李宏宇时,脚步顿了顿。
“你要是真想回家。”他说,“就别总想着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