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涌进来的时候,张逸风正抓着残剑的剑柄往回抽。那血滑得根本握不住,手指刚一用力,剑身就往下坠,砸在石板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
他没去捡,反而一把拽过苏悦的手腕,把她往墙角带。她的指尖冰凉,还在抖,但没挣扎,顺势贴着石壁蹲了下去。
“三息一次,”他贴着她耳朵说,“黑雾往前扑的时候,中间有半息停顿。”
苏悦点头,呼吸压得很低:“像心跳。”
“就是心跳。”他从怀里摸出半截火折子,吹亮后往地上一扔。火光刚起,就被黑雾卷进去,瞬间熄灭,但在那零点几秒的亮光里,他看清了地面的裂纹走向。
“它走的是阵法脉络。”他说,“不是乱冲。”
苏悦猛地抬头:“你是说……这雾是活的?”
“更像被谁养着。”他咬破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个“三进一退”的手势,“等它下一次收回去,你就往前挪一步,别贪多。”
她懂了,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前方那片翻腾的黑暗。三息过去,黑雾果然向内一缩,像是吸气。她立刻动身,贴着地面滚进两步,刚好避开一道突然甩出的苍白手臂。
张逸风紧跟着扑上来,两人背靠背,形成一个最小的防御三角。
“古卷呢?”他问。
“在我怀里。”她声音有点发颤,“字还在变,刚才我看到‘葬者万人’下面又浮出一行小字——‘血祭九重,门启归墟’。”
他皱眉:“归墟?那是传说里吞天的地底巨口。”
“现在它就在我们面前。”她把古卷掏出来,递到他眼前。纸面渗着暗红,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碰一下指尖就发麻。
张逸风没接,反而抽出残剑,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血滴落,正好砸在“葬”字中央。奇怪的是,血没散开,反而凝成一颗珠子,悬在纸上不动。
“果然是假的。”他冷笑,“真迹不会拒血。这字是被人用灵力刻上去的,专门骗人往里跳。”
苏悦愣住:“你是说……飞升之门根本不是飞升?”
“门倒是真的,路是假的。”他抬头看向那道裂缝,黑雾已经退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青铜门环,九道符文正缓缓旋转,“它在选祭品,不是接引,是吞噬。”
她忽然伸手想去碰门缝。
“别!”他一把扣住她手腕。
“我不是要进去。”她摇头,“我是想试试……如果用银针封住符文节点,能不能让它停转。”
“你会被吸进去。”他声音冷下来,“刚才李宏宇就是这么没的。”
“可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她盯着那扇门,“不然等它彻底打开,整个遗迹都会被吞掉。”
张逸风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记得逍遥谷主教的那句口诀吗?‘星逆则归藏’。”
“记得。”
“北斗第三星熄了,门却开了——星象逆行,说明这门不该开。强行开启,就是逆天而行。”
她咬唇:“那现在怎么办?关不上,进不得,等死?”
“谁说要等死?”他猛地将残剑插回地面机关原位。
“咔。”
一声轻响,整座石室微微震动。那些埋在砖缝里的磁石锁链,竟然还有一部分没被毁掉。此刻被剑身震动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
“你早留了后手?”她睁大眼。
“不是后手,是习惯。”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做机械设计的人,从不指望一次成功。我总得留条退路,哪怕退不了,也得知道哪里能卡住对方的脖子。”
锁链开始缓缓升起,从地砖下钻出,像铁蛇一样缠向门缝底部。每一道链条都带着微弱的磁光,形成一道不完整的封锁线。
黑雾剧烈翻腾起来,像是被激怒。无数苍白的手从门内伸出,疯狂抓挠石壁,符文接连崩裂,发出“噼啪”的脆响。
“它在反抗。”苏悦喘了口气,“锁链撑不了多久。”
“不用撑太久。”他盯着那扇门,“只要拖到它自己关上。”
“如果它不关呢?”
“那就让它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是之前李宏宇掉落的那瓶燃魂液残液,“硝石混合唾液,低温腐蚀金属,也能干扰灵力传导。”
他撕下衣襟,把布条缠在残剑上,然后倒上液体。剑身立刻结了一层白霜,寒气逼人。
“你要用这个去捅门?”她吓了一跳。
“不是捅门。”他冷笑,“是给锁链降温,让它们吸得更牢。”
他说干就干,剑尖点在锁链连接处,白霜迅速蔓延。原本发烫的铁链瞬间冷却,吸附力陡增,硬生生把门缝底部卡住了半寸。
黑雾怒吼般翻滚,但一时冲不出来。
苏悦看着他,忽然说:“要不……我试一次?就一次,我用银针封住核心符文,说不定能逆转流程。”
张逸风猛地转头:“你进去就是死。”
“可我们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她声音很轻,“也许真的有路,只是被污染了。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也许’里。”
“我也活够了‘也许’。”他盯着她,眼神像刀,“所以我才选了最笨的办法——不进,也不让别人进。”
“可这是唯一的门!”
“门不是路。”他声音沉下去,“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不是来逃命的,是来改命的。”
她怔住。
他没再解释,只是把手伸过去,轻轻按在她肩上:“你要是敢动,我就把你打晕绑在墙上。”
她没笑,也没反驳,只是慢慢收回手,靠在他身边。
两人背靠背坐着,各自运转最后一点真气,维持锁链的稳定。空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带着白雾,但谁都没动。
黑雾终于开始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回去。门缝一点点合拢,青铜门环停止转动,符文逐一熄灭。
古卷上的“葬者万人”突然冒烟,四个字化为灰烬,飘落在地。
张逸风低头看着只剩半截的残剑,剑身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断。
“门错了。”他轻声说。
苏悦点头,指尖轻轻抚过一根银针:“路还在。”
石室重归死寂,只有磁石锁链还在嗡鸣,像一根绷紧的弦,守着不该开启的秘密。
残剑的剑柄又开始发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