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再次君临大地,驱散了夜的寒凉,将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渲染得更加耀眼,如同流淌的液态黄金。阳光炽热,空气里弥漫着谷物成熟的、干燥而温暖的气息。然而,这原本该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落在小王子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自从昨夜目睹了爱丽丝那道狰狞的伤疤,听完了那段被背叛的黑暗过往,再加上清晨隐约瞥见的那抹爪上的血迹和泥土,小王子的内心就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恐惧、同情、对玫瑰的怀疑、对“驯服”本质的困惑……种种情绪在他小小的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他变得沉默寡言,跟在爱丽丝身后时,眼神总是下意识地回避着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畏惧的疏离。
爱丽丝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她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动摇的土壤已经松动,是时候播下更深、更难以拔除的种子了。她的目标,从来不只是让小王子的心摇摆,而是要让这片金色的麦田本身,成为囚禁他灵魂的、具象化的牢笼。
她们正沿着麦田的边缘缓缓行走。麦浪在风中起伏,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如同千万人同时低语。
“小王子,”爱丽丝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引人入胜的柔和,“你听。”
小王子茫然地抬起头:“听……什么?”
“听风的声音,”爱丽丝微微侧头,银灰色的耳朵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显得异常专注,“听麦穗们……在说什么。”
小王子努力竖起耳朵,除了那恒定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沙沙声,他什么也听不出来。他困惑地摇摇头。
“用心去听,”爱丽丝引导着,声音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轻轻敲打着小王子的意识,“感受风的流向,感受每一株麦穗摇曳的节奏……它们并非只是沉默的植物,小王子。它们在记录,在诉说,在……铭记。”
她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并没有直接触碰麦穗,而是在距离麦穗顶端几寸的地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舞蹈般的韵律感,指尖似乎萦绕着极其微弱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银色流光。
随着她爪尖的拂过,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她“拂”过的那一小片区域,原本随风自然摇摆的麦穗,动作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紧接着,它们摇曳的幅度和频率,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它们不再完全随波逐流,而是仿佛……在模仿爱丽丝刚才爪尖划过的轨迹?形成了一种短暂而诡异的、与周围麦浪格格不入的涟漪!
这变化极其细微,稍纵即逝,但对一直紧张注视着的小王子来说,却如同惊雷!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湛蓝的瞳孔里充满了惊骇。
爱丽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收回爪子,那片麦穗很快又融入了整体的律动。她转向小王子,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看到了吗?感觉到了吗?这风,这麦浪……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能‘感受’,能‘记忆’。”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沉入小王子的意识深处。
“看这金色的海洋,多么辽阔,多么顺从。”爱丽丝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片麦田,银灰色的身影在金色的背景下,形成一种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对比。“它们随风摇摆,向阳光低头,向雨露臣服……它们懂得‘服从’的法则。”
她再次看向小王子,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而我,可以让它们……记住你。”
“记住我?”小王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颤抖。
“是的,记住你。”爱丽丝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却又暗藏冰冷的威胁,“记住你的脚步落在土地上的震动,记住你呼吸间独特的气息,记住你每一次心跳的频率……甚至,记住你此刻眼中……对我的恐惧。”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力量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这一次,不再是局限于一小片区域!
嗡——
小王子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低沉、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紧接着,他周围方圆数十米内的麦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猛地发生了剧变!
所有的麦穗,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同步率,猛地转向了他!
成千上万颗沉甸甸的麦穗,如同无数只金色的眼睛,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死死地“盯”住了他!它们不再随风摇曳,而是保持着这种僵硬的、被强行固定的“注视”姿态!阳光照射在密密麻麻的麦芒上,反射出无数冰冷的、针尖般的光芒,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金色光网,将小王子牢牢笼罩其中!
沙沙声消失了。
死寂。
一种比任何喧嚣都更恐怖的死寂降临了。
小王子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冻结。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他被“看”穿了!被这片他原本视为温暖风景的麦田,用无数只冰冷的眼睛“看”穿了!四面八方都是那金色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无处可逃!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他双手紧紧抱住头,身体无法控制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仿佛要将自己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
“别怕,”爱丽丝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虚假的安抚,如同恶魔的低语,“它们只是在‘认识’你,小王子。在铭记你的一切。这,就是‘驯服’的……第一步。”
她优雅地挥了挥爪子。
那片凝固的、如同金色监牢般的麦浪瞬间恢复了正常,重新随风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小王子的恐惧并未消失。他依旧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看向周围摇曳的麦浪,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污染的恍惚感。那沙沙声,在他听来,不再是自然的乐章,而是无数窃窃私语的、冰冷的低语!是爱丽丝的声音!是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的警告!
“无论你走到哪里,小王子,”爱丽丝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决,清晰地传入他混乱的意识,“只要看到麦田,闻到麦浪的气息,听到这沙沙的低语……你就会想起我。想起我对你说过的话,想起我对你的‘教导’,想起这片……金色的牢笼。”
她踱步到他面前,低下头,银灰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他惊恐万状、濒临崩溃的小小身影。
“你永远无法摆脱这种‘联系’,”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预言般的肯定,“就像你无法摆脱对玫瑰的‘牵挂’一样。这就是你选择靠近我,选择聆听‘驯服’真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永恒的烙印,和……潜在的牢笼。”
她优雅地转身,银灰色的尾巴在金色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习惯它吧,小王子。这麦浪的低语……将是陪伴你余生的……安魂曲。”
爱丽丝迈步向前,留下小王子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片依旧温暖、依旧耀眼的金色麦田中。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每一片摇曳的麦穗,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监视他的眼睛;每一阵吹过的风,都像是爱丽丝在耳边冰冷的嘲笑。
沙……沙……沙……
麦浪起伏的声音,如同无数金色的锁链,缠绕上他的灵魂,将他拖入一片名为“爱丽丝”的、无边无际的、金色的恐惧牢笼之中。他感觉自己被彻底地、具象化地……囚禁了。
爱丽丝的内心OS:精神污染,植入成功!金色监狱,正式落成!小王子,欢迎入住。这沙沙声,是不是比B612的风声……更‘动听’?啧,看他那样子,真是……完美的艺术品。下一步,该让他‘亲眼’去看看玫瑰的‘真相’了。期待那崩溃的表情啊。